有劳。
两人并排走上舞台,站在舞台中央,入眼是次第登高的看台,以及看台之后连绵起伏的雪山。
阳光落在雪山顶上,是灿烂的金。
那是千立雪山,看上去离这里很近,实际上还有二十多公里。山本洋介一直在观察童然,注意到他在看雪上,便道,童先生若是想滑雪,山上就有一座不错的雪场。
我知道。
山本洋介也不管童然是不是真知道,自顾自地说:我外祖就住在雪山背面的渔村,他小时候生活非常艰难,战争刚刚结束,国内资源几乎消耗殆尽,连基本的食物供给都成了问题。
牛肉羊肉没有,家畜也没有,连近海的鱼也快被捕光了,村民吃不上肉,缺乏蛋白质源,我外祖险些因为腹水肿而死亡。
曾外祖没有办法,只能随着村人冒险去捕鲸,鲸鱼肉质多,价格便宜,一度成为了国民重要的食物来源。
童然没想到山本洋介居然谈起了捕鲸,他表情淡了几分,山本先生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童先生,我已经知道您在机场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这非常失礼,我代那些渔民向您致歉。山本洋介正色道,同时,我也想向童先生解释,渔民捕鲸是为了生存,并非外界误传的虐杀。鲸鱼的死亡是最慷慨的馈赠,它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我们始终心存敬畏和感激。
童然简直都想笑了。
鲸鱼之死的确是慷慨的馈赠,一头鲸的尸体沉入海底,可以供养长达百年的生命循环系统,这个过程被生物学家赋予了浪漫的名字,叫做鲸落。
但那是对大自然的馈赠,而非只奉献给人类。
如果真为了生存而不得已捕鲸,或者鲸鱼能够人工蓄养,世界对于捕鲸的反对声也不会这么大,可
山本先生的意思是,你们国家的渔民至今还只能靠鲸鱼肉来填饱肚子?童然似笑非笑,我记得日本经济很发达啊。
我们如今是科学捕鲸,不会对鲸鱼造成濒危和灭绝,这是一种在艰难岁月里传承下来的古老文化。山本洋介听出童然话里的讥讽,心下不豫,中国也是文明古国,童先生应该能够理解,即便不理解,也请您保持沉默。
童然这回真的笑出了声,他有成百上千句话可以反驳山本洋介,却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耻自大的人身上,只幽幽道:山本先生,你们的艰难岁月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国内资源又消耗在了哪里?侵华战场吗?
山本洋介表情微变,知道这事没法儿聊下去了,沉声道:童先生坚持己见,又对我们怀有偏见,实在令人遗憾。抱歉,先失陪了。
童然忍不住冲着山本洋介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见对方脚步匆忙地走向场馆入口处的一位老人,两人不知交流了什么,老人朝着童然的方向看过来,眼神非常锐利。
但老人很快挪开了眼,和山本洋介一同离开了。
这时,童然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人,面上就泛起笑意,心中那点儿不快也淡了许多。
按下接通键,陆思闲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出发了吗?童然语气轻快地问。
陆思闲没回答,而是挪动手机照出了周围的环境,他和西蒙等人正要准备登机,目的地自然是日本。
他们会在日本参加两个赛事,因此提前几天出发适应环境。
或许是为了弥补上回错过的表演,他们这次恰巧赶上了童然的比赛,也早就收到了童然送的门票。
要登机了啊?童然算算时差,明天下午到?
差不多,陆思闲打量着童然,微皱着眉说,我看见网上有人发了你在机场被骚扰的视频,没出什么事吧?
童然心说难怪山本洋介会知道,不过机场那么多人倒也正常,他调侃道:我怎么可能有事,你不是送了我防狼喷雾和电击棒吗?
陆思闲总觉得童然语气不对劲,可想想又好像没什么问题,你带着了?人太多那些东西也不顶用,以后出行最好让婶婶安排周全点,可以请两个保安。
童然正要开口,西蒙的大脸就凑了过来,义愤填膺道:Dedi,那些人都是疯子!你放心,大家都在骂他们,我也骂了!
谢谢。
你报警了吗?他们会有惩罚吗?西蒙犹不解气,你真应该把他们全部变进鲸鱼肚子里去!对啊!你可是魔术师,为什么不借助魔术狠狠地揭露他们!嘲讽他们!
童然失笑,魔术只是单纯的魔术,不是工具。
西蒙愣了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对,他们才配不上你的魔术!明天我就来给你加油!你比赛要表演什么?
童然歪了歪头,轻轻说出四个字:《南瓜马车》。
南瓜马车,一听就会联想到童话里的灰姑娘,十二点的魔法。
因此,当童然身着一身白色西装,打扮得像个王子一样露面时,所有选手都不觉得意外。
Dedi?还记得我吗?有人在叫他。
童然闻声回头,来人竟是韩国见过的那位泰国血腥魔术师,巴颂先生。
巴颂打量着童然,很难将面前的少年和记忆里的Coco画上等号,天知道他得知Coco是男扮女装时有多恍惚,好久不见,你一个人来的?
童然正想说经纪人去接我朋友了,又听巴颂问:凯恩先生呢?
秘密。童然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巴颂便知多半和今晚的魔术有关,识趣地不再问。
想当初,大卫凯恩还是为了见自己才去了大田魔术节,没料到最后签了Dedi。这半年来Dedi风光无限,巴颂也难免羡慕,后悔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但只要一想到华盛顿广场上的海妖,那点不甘也就散了。
因为他做不到。
他尝试过复刻,可至今也没成功。
而且据他所知,许多魔术师和团队都试图破解《海妖》的秘密,但也和他一样没有头绪。
一直想和你聊聊,我们坐一块儿?巴颂笑起来时脸颊有个坑,是当年电钻钻脸时留下的疤痕。
童然忽觉得腮帮子有点疼,避眼说好,不经意间却看到评审席上坐着位白眉鹤发、面相严肃的老人,顿时怔了怔,巴颂先生,你认识那位吗?
巴颂顺着童然所指的方向看去,是石田贵,很早以前也是位魔术师,现在经营着日本国内最大的魔术道具公司。
童然若有所思。
你打听石田先生做什么?巴颂好奇道。
童然只是发现石田贵就是昨天和山本洋介一起离开的人,没想到还是位评审,对方昨天看他的一眼实在称不上友善,让他不由回忆起A大那场荒诞的比赛。
但自己不再是可以肆意打压的小魔术师,何况APP也没规定亚洲魔术研讨会只能参加一次。
就算今天不幸失利,他未来还有几年机会。
压力不大。
觉得有点面熟,随便问问。
童然语气随意,心中还是希望能尽快完成APP发布的任务,因此比赛开始后对石田贵也多有留意,可石田贵不论对本国还是外国选手都一概压分,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其他评审更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