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洲有气不敢言,再对上自家尊主明摆着的嫌弃目光。
好吧,我走。
骆洲走后,晏崇恢复一贯和温小默相处的温和态度,声音低沉而柔和:累吗?
不累!温小默弯起晶亮的眸子,主动往晏崇胸口蹭了蹭,扬起因练武而微红的小脸,以后真的由您来教我剑法吗?那尊主您,会很严厉吗?
晏崇嘴角的笑意更甚,掐了掐少年已经比初见时光泽滑嫩的脸蛋,恐怕会的。手指有几分留恋不舍,忽然想到其他地方更为柔滑的触感,呼吸不禁一窒。
大白天就那般,属实不妥,何况今早才
晏崇赶紧制止自己胡思乱想,控制自己将晦涩的目光从那片如梅花点缀的雪白脖颈移开,拉开两人相贴的温热身体,咳了一声作掩饰:走吧,本座带你出宫逛逛。
好啊!
大抵少年心性,一听可以出门游玩,温小默忍不住举手欢呼。然而一抬手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身旁的人拽得紧紧的,这才收敛了动作。
扭脸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笑脸灿烂如光。
这些日子,这人倒是被晏崇养出了光泽,纵出了活泼的性子。
或许拂去蒙尘怯懦的外表之后,露出剔透纯澈的内里,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无琊宫所在的山脚下恰有一方小镇,小镇不大,却地处要道。
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铺洒在熙攘川流的人群之间,街市两侧竖着高高飘扬的商铺旗帜,下方的摊贩吆喝声不断。即便并非赶集的日子,亦是热闹非凡。
尊主,那边那边!温小默被一阵舞刀弄棒的杂耍喝彩声吸引了注意,拉着晏崇的手便要往人堆里挤。晏崇亦是由着他,用一身骇人的杀气,硬是让周围的人给他们让出了道儿。
温小默目瞪口呆地盯着压在黝黑汉子身上的大石头,乌亮的眼睛满是好奇和专注,等那大锤子砸下的瞬间,又猛地抓紧了晏崇的胳膊,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虽然晏崇觉着这种骗人的杂耍技艺很蠢,但此刻体验还不赖,于是颇为大方地飞出一片金叶子,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裂成一半的石块上面。
围观的人们纷纷侧目,打量着一脸冷峻的玄衣男子,免不得猜测这是谁家的公子。
窸窣讨论声中,两名表演碎大石的汉子向出手阔绰的客人磕起了头:谢过大爷,谢过大爷!
原本晏崇正十分幼稚的享受着身旁温小默的崇拜目光,却被这一声接一声的大爷破坏了气氛。黑眸一横,两汉子立即噤了声。
他有这么老?
没意思,雕虫小技。晏崇冷着脸拉上温小默退出人群,边走边说,等回去让骆洲耍给你看,飞檐走脊投壶舞剑不在话下。
温小默:啊?
骆洲:?
两人逛了有一阵子,都有些乏累,便找了个河岸旁的酒楼用饭休息。选了视野最好的雅间,既可远眺河中行旅匆匆的船舶,亦可见楼下游人如织的热闹画面。
这位爷,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酒楼对面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路旁,颤颤巍巍地向穿行于市的游人伸出布满老茧的手。
他眼睛不大好了,眯着一只,另一只的眼瞳也呈浑浊状。由于眼神不好,他伸出的手竟是拽到了一名华服纨绔的衣摆,那人骤然大怒,给了老人狠狠一脚。
滚开滚开!灌满油脂的肥肉随着男人跋扈的动作颤动,死叫花子!滚一边去!
老人面容枯槁,双颊凹陷得厉害。华服男人大摇大摆离去,老子却不敢追究,趴伏在一边喘气,又或者是叹气。
即便是太平盛世,总有活得艰难困苦的可怜人,路过的人们同情地看了一眼,也仅仅是看一看罢了。倒是对老人身旁同样跪着的呆傻少年更好奇一些,目光多有停留。
文儿,苦命的孩子咳咳老人一手捂嘴咳嗽,一手去握痴傻少年的手。
仔细瞧瞧,老人和少年的穿着并不似寻常叫花子那般破烂,除了布料泛白旧了些,其实只是寻常农夫的穿着。
爷爷若是走了,你可怎么活啊?老人拉着痴儿的手哀泣不止。絮絮不断的悲哀哭声中,痴傻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怔怔地转过头,声音亦透着痴气:爷爷,不哭。
啪就在这般还算温情的时刻,忽地一粒碎银子落到了老人腿边。
老人微愣,即刻爆发了回光返照似的潜力,顾不得去看地上的银钱,一把抱住了好心人的腿。
好心的公子,求求您帮帮我们老小这孩子虽然傻了些,但特别听话能干活,收他去您家中做个奴仆,有口饭吃就行,求求公子!
如此年迈的老人竟能不喘气说上这么一串话,直弄得上方的劲装男人一头雾水。花了好一会儿,他才搞明白老人的意思,皱眉瞧了眼憨傻的少年,无奈道:我无家无宅,并不需要奴仆。
老人打定了主意,绝不松手。
那就给公子当牛做马,只求公子给这傻孩子一口饭吃。我活不得几日了,就怕这孩子没个着落,求求公子,可怜可怜我们老小吧。
周遭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劲装男子最不喜此等被人注视的情况,又见老人马上要往硬石板地上磕头,赶忙拽住老人的胳膊:那我考虑考虑?
其实他一直缺个帮忙打下手的人,看这少年痴痴傻傻的,那就不必担心他把卢氏铸剑的秘法偷了去。
这番一琢磨,他看少年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那,行吧。
此刻,围观人群中不知谁大喊道:是是天青剑!他是铸剑师卢泰!天啦,我得赶紧回府通知我家公子!
其余人不知天青剑是什么宝贝,但闻声纷纷对着卢泰背上露出小截的剑柄瞧个不停,议论声不断。
卢泰暗骂一声,赶忙扶老人起身,又拽住傻少年的胳膊:我们快走!真是没个清净!
卢泰?酒楼雅间的温小默凭靠着栏杆,喃喃一声扭回小脸,卢泰是谁啊?他很厉害吗?
晏崇嘴角一撇:马马虎虎,听闻铸剑的技艺不错,但武功很差。
哦哦。温小默晃着双腿玩儿,沉思片刻,忽地眼眸一亮,那论武功的话,一定是尊主最厉害了!天下第一!
晏崇一贯自傲自负,此时对上温小默崇拜到天上的眼光也有点绷不住,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快过来吃饭!
温小默一听登时皱起了脸,看着自己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酱烧鸭腿,索性扭身坐到晏崇旁边,紧紧挨着。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温小默委屈地撅起嘴巴:尊主怎又偷偷给我夹菜!你看,我肚皮都圆滚滚了,真的吃不下了。
晏崇的大手被迫在肚皮上摸了摸,还真鼓鼓的。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萦上心头,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跟着往脑子里钻。
不吃便不吃吧。晏崇猛然收回手,眸光落入虚空,冷下声音:坐回对面去。
语气是严厉了点,性子也过于喜怒无常。
总好过他在这儿就禽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