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问:含蕊姑娘,耿大人从哪里找的?
私窠子耿元忠似乎没料到会被问这个问题,顿了顿,锦衣卫既然能查到她花名,应也已经查到她的生平了?
私窠子那么多,耿大人怎么就这么精准,简单快速的,决定了是她呢?
耿元忠垂了眼,手拢在袖中:我那表侄与我走动不算少,喜欢什么口味,我自知晓。
知晓是一回事,精准快速的找到,是另外一回事,叶白汀感觉仇疑青的确可以考虑,某些特殊渠道的启用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看向贺一鸣:章佑是否威胁勒索过你?
贺一鸣抬了下眼皮:他跟我说话的样子,你们不都看到了?向来针锋相对,言语偏激。
叶白汀盯着他:你听清楚,我说的是威胁勒索,以某些秘事为代价,要挟你替他办事可不是言语偏激,针锋相对那么简单。
贺一鸣哼了一声:这样的问题,我记得之前问过了,你是没听见,还是忘性大?
刚刚你和耿大人,也未有这样的构陷反构陷激情,叶白汀稳的很,你还不肯说,是想耿大人替你说?你不怕他说漏了嘴?
贺一鸣:我说了,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屁!
申姜早就想骂人了,只是少爷和指挥使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分析,一直憋着呢,现在看情况差不多了,少爷也给了信号,立刻拍了证据出来
指挥使签发特批指令后,要求刑部官署配合调派,有一定机密性的文书卷宗。
重点不是卷宗本身,锦衣卫办事靠谱,拿到东西就把卷宗保护了起来,原样封存,稍后案结就会送回,重点是这些尚未完成的公务卷宗里,夹的小纸条。
字是章佑写的,纸条夹在只有贺一鸣才能看到的公务来往卷宗里,每一次字数都不多,但目的非常明显,不帮我办事,小心你的秘密被昭告天下,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女人,时间不多了,你知道在哪里找我
这不是威胁勒索是什么!
证据都被甩在脸上了,贺一鸣仍然稳的住,一脸淡淡:就这?可惜了,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
申姜眼梢都吊起来了:你职责范围内的公务卷宗,只你能接触到的东西,你说没见过?
公务也有轻重缓急,有些需得立刻催办,有些能等一等,没那么着急,申百户手里这些,可能刚好是没那么着急的一批?
贺一鸣说着话,找到了新的开拓方向:也许就因为我没看到这些东西,章佑从未得到回复,才那么生气,每逢见了面都要同我使脾气?
申姜挑了一张小纸条递到他眼前:你看清楚了,这上面明确写了题目二字,你怎么解释!最近一个多月,跟他章佑有关的题目,除了恩科大考,还有什么!
贺一鸣一本正经:天子开恩科,福泽万民,乃是朝廷之幸,大家都很重视,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够,怎会出现舞弊这种重大失误,这两个字说出来都是亵渎,还请申百户慎言。
申姜:
你他娘干都干了,到说的时候还害臊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再说真要有这样的事,章公子也没必要冲着我来啊,他不是有个更方便的亲戚?贺一鸣看向耿元忠,神情颇为意味深长,耿大人都给他枕头边送女人了,做的这么明显,没准就是在提防什么呢?
叶白汀突然觉得,面前的贺一鸣,有一点点陌生。
在他过往印象里,贺一鸣一直在努力表现自己的温润形象,小时候是听话,懂事,爱学习,让长辈带出去有面子,长大后是君子优雅,进退有度,让别人印象至少第一印象很好。
贺一鸣有心眼,但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比起真小人,他更像一个伪君子,今日堂上表现,他还是伪,戴了层假面,只是这层假面不再是君子,他话多了起来,攻击性也明显了,他心机,狡言,丑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但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他身上,似乎并不违和,甚至很贴合,他就是这样的人,相反扮君子时,总会给人一种微妙的不合适,类似蠢感。
纵使办过太多案子,见识过太多人类的多面性,叶白汀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浅薄了,竟没看透这个人。
贺一鸣还真不是不聪明,愚蠢透顶,他非常会伪装,很擅长把自己藏起来,很会分析现实利弊,也太擅长猜你在想什么,并且利用你猜想的东西,顺势将你思维方向引到另一边
他甚至对自己的不怎么聪明都了如指掌,甚至愿意卖蠢,让你轻视,让你想偏,可能有些时候,你以为的正确答案,是他感觉出来,觉得你认为这是正确答案,刻意往这个方向引导。
他给自己带了一层一层的保护色,只要别人看不透,只要别人左也疑,右也疑,他就成功了一大半三皇子选中他为助力,还真不是没有原因。
有些事情上,他的确可用,起码能把水搅的特别浑。
叶白汀看着贺一鸣,更加谨慎:黄康死时,你也在现场。
是,贺一鸣不假思索地承认,同时手臂往旁边一划,圈过房间里所有案件相关人,在列诸位,不都在场?哦,于文吏除外,他话音意味深长,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意外的时候,于文吏都刚好在附近,又不在敏感的现场范围内。
叶白汀没理会他带节奏似的引导,继续:你可知道黄康最喜欢什么食物?
贺一鸣摇头:不知。
平日可以与他走得近?
也无。
不对吧,叶白汀指尖翻着锦衣卫查找到的信息,他不是问你借过钱?
贺一鸣一怔,笑了:如果你问的是他那点摆不上台面的喜好,酒,财,色,赌,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黄康不仅问我借过钱,他和很多人都借过,但大半人跟他谈不上私交,也同我一样,甚少理会。
所以当日你没去过楼顶,没见过黄康,没同他一起吃过东西?
是。
那你在这日前晚,特意买的阳饼,去了哪里?叶白汀指尖点在桌角,你可别说你悄悄用了。
所谓阳饼,是以肉苁蓉为主料,辅以其它配料制成的补阳圣品,小圆饼状,类似小点心,其中有一种配料颜色明显,食后会使唇齿染黄,但阳饼经其调和,口感明显变佳,是以不可去除。
它是补阳好物,却不是壮阳药,一般人吃了不会立刻来劲,当下就有什么反应,立刻要办什么事,但肾阳虚亏之人,会经常食用滋补,黄康好色,日常饮食习惯里,就有这一项。
但这个东西市面上卖的很广泛,追查起来并不容易,锦衣卫查了好久,也是直到昨天,才找到这条线最终的关键点。
贺一鸣还是没慌:丢了。
丢了?
寒冬腊月,临近年节,街上小偷小摸都多了三成,有人摸了我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贺一鸣老神在在,锦衣卫如若不信,可去细查,我就在那天丢了钱袋子和一些琐物。
你问什么,对方都有解释,都能推脱,换了别人难免心浮气躁,叶白汀却表情没什么变化:那箱子呢?
贺一鸣顿了下:箱子?
叶白汀但笑不语。
贺一鸣就又知道了,撒谎大抵没用,锦衣卫一定查到了点什么,有证据,才敢这么说,他眸底微转,平静道:哦,你说那个扁长的小箱子啊,有人存在酒楼,点名要给我的。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