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户部赈灾走银,手续良多,几乎每个部门都要走一遍,每个重要官员都得签字批条。
申姜非常惊讶: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参与了?
仇疑青:具体是不是,又参与了多少,还在细查。
申姜看向叶白汀:那那个举世皆浊,唯我独清的管修竹,岂不是也
叶白汀眉目微深:他被排挤了。
申姜:可户部不是还在他私宅里聚过宴?
今日你不也听到了蒋宜青的话?这是户部的规矩,他们那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免不了操持聚宴,培养凝聚力,上官下官都有,独独漏过他,岂不是太明显了?
叶白汀道:在他拒绝那些机会,不听别人劝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抛弃了,他开朗爱笑,他乐于助人,他心中有底线,有坚持,但他被孤立了。过刚易折,水至清则无鱼,是这里官场的规矩,和光同尘,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这话中真相实在太沉重了,申姜老大一个爷们,都被打击的不轻:是,是这样么?
身为锦衣卫,他不得不承认,他也干过一点小坏事,谋过一点小利,但户部这吓人的玩法,他可从来没见识过。
仇疑青:经查,赵兴德,邓华奇,蒋宜青,孟南星,甚至李光济,在去年七夕之后,都有大量不明财产流入名下,有些是名下铺子突然接了大生意,赚了很多钱,有些是在外面捡漏,用很低的钱买到了很昂贵的字画,有些则是拿本身并不值钱的字画,高价卖给了别人
看起来每一种都很普通,不是非法所得,只是运气好,可叶白汀不要太明白,这就是另类的洗钱方式。
申姜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孟南星竟然也
叶白汀提醒他:你之前不是也查过了,孟南星将所有俸禄,走礼,都交给娘亲保管使用?
申姜:是啊。
数量还不少?
不算少。
就算他有才华,最开始进到户部,办了一些事,可他毕竟是个小官,又不擅交际,哪来的那么多进项?
是啊正经做官,俸禄也就那么点,不捞点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油水?
申姜表情有些复杂:所以你之前才那么确定,孟南星从了?
叶白汀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遂他对管修竹,也有更多的愧疚。
申姜:所以离开京城之前,他去了管修竹的宅子?
他喜欢管修竹。叶白汀道,今日在户部,李光济已经承认,他喜欢孟南星,但并没有得到孟南星的回馈,可孟南星在死的那一日,身上带着同心方胜,他是有心上人的,我猜他离开京城之前,想做的事是,和心上人告别。
可这件事还没有更多的证据佐证,到现在为止,还只能是猜测。
随着人物从点到线的分析,叶白汀思路已然开阔:如果这件事如同我们推测的这般,有件事就很好理解了,管修竹死在去年七夕,库银贪污案随之结案,孟南星应该很痛苦,他喜欢管修竹,却无法挽回这样的局面,甚至连他自己,都是造成管修竹之死的恶人,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调查结果不允许,上官不允许,娘亲王氏不允许,连他自己的过往履历,都不允许。
王氏死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压着他的东西,或者说,支撑他的东西没有了,他向往的,想要的,又没得到,永远都得不到了,会产生其它想法很正常,他可能有当年案件的证据,心中有了决定。
他会遇害,很可能是在腊月二十二,离开京城的这一日,他来到管修竹的宅子,各种情绪齐齐涌上,难以自控,偏又遇到了某位同僚,言谈间过于偏激,甚至说出了一些翻案的狠话他被灭了口。
第115章 畏罪自杀
更深夜静,风也无声,烛火虽微,未必照不到隐藏在深处的暗色。
申姜寻思,如果加上喜欢这个前提,还真的是,所有逻辑都能圆上,两桩命案之间有明显的线连起来,一拎,视野就清晰了。
因之前没有更多的线索信息,他在调查走访的时候,甚至留意了下孟南星生母王氏的死,结果是没有问题,就是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又添了腹泄之症,当时叫了不止一个大夫,他去问过,都说病情虽有些急,却不可能是人为制造,就是运气有些不好,病的太重了,药方子也都对症,还是没能救回来。
王氏的死与户部案情没有关系,孟南星不会因此产生仇恨纠葛,他丁忧离京,为什么必须死呢?如少爷所言,他对户部官署的规则妥协了,甚至自己参与了贪污分赃,只要一如既往乖顺,知道闭嘴,别人没必要杀他,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引得别人不满,才落得如此下场。他应该是一个很能忍的人,母亲多年的威压命令能忍,那么恶心那么抗拒,上峰的特殊需求也能忍,得是怎样的能量积聚,他才能忍不了呢?
他的人生里已经不剩什么了,王氏死后,是解脱释然,也是迷茫失落,他仅有的追求和坚持,大约也就是当时喜欢的人了,反抗和叛逆,也源于此他很可能会想替管修竹鸣冤!
果然还是少爷厉害!坐着捋一捋,分析分析,案子就拨云见雾,清清楚楚了!破案不能没有少爷!北镇抚司不能没有少爷!指挥使不能没有少爷!
申姜很想花式拍一通马屁,但眼睛一扫,指挥使在呢有点不太方便。
他控制住狠狠伸出去的手,拐了个方向,拳砸掌心:今天去户部,我该多问几句的!没准就能发现凶手的疑点了!
叶白汀风轻云淡:我问了。
啊?你问了?问了啥?
申姜仔细回想,少爷好像是问了些问题,擅不擅饮酒,会不会应酬,去不去上峰家里拜访当时他不太明白,以为就是为了挑事随便问的,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少爷这是在试探户部这些人的行事规律,暗中规则
时间有限,我怎会随便问废话?
叶白汀捧着茶,眸底隐有微光:我和所有人都谈起了孟南星,照凶手心理推测,必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孟南星已经死了的,表现大体有两个极端,要么,极不愿意提起,说的非常少,要么,就极愿意提起,说的非常多,每一样都是在掩饰自己,说明自己和这件事没关系,你好好想一想,今日谁在提起孟南星反应不大一样,说的最多,或最少?
申姜想了想:蒋宜青和赵光济说的都不算少邓华奇只提了一句,万承运被问到孟南星老家时,顺便把这个问题甩给了赵兴德,只这一句,赵兴德因要解答,说的不算多也不算少。
这中间,就有很多微妙细节值得深究了。
叶白汀又道:已知孟南星在去年腊月二十二遇害,分尸,头颅被扔进护城河,直接问那一日行程,凶手一定敏感警惕,遂在离开前,我才又问了一句,小年那日,他们都忙不忙,做了什么。
申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