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不解地道:为何?一则,哥哥心悦于那暴君,可留于那暴君身边;二则,那暴君既未虐待过哥哥,反是哥哥欺负那暴君,哥哥可接着欺负那暴君;三则,哥哥的能力不逊于任何人,定能扶摇直上,若能影响那暴君施政,实乃功德一件。
陛下已厌恶我了,已不愿再见到我了。温祁摸了摸肚子,我不想碍陛下的眼。
渺渺更为不解了:哥哥不久前不是说那暴君待你很是温柔么?
陛下的确待我很是温柔。即便是被自己强迫后,丛霁亦很是温柔。
假若自己将心悦深藏于心底,不宣之于口,不强求更多,并且与旁人一道渡过繁衍期,许能一生享用丛霁的温柔罢?
温祈满心惆怅,转而道:渺渺,你从戚永善处逃出来后,过得如何?
起初,我四处飘零,后来,我遇见了与我一般受尽苦楚的鲛人,我们互相依偎,互相取暖,还救出了更多的鲛人。渺渺双目发亮,有生之年,我定要让所有失去自由的鲛人重获自由,我定要教所有伤害过鲛人的恶徒付出代价。
温祁想起丛霁曾对他提及过夙州有鲛人为祸,且已有九人死于鲛人之手。
显然,为祸的鲛人便是渺渺及其同伴,而那九人便是伤害过鲛人的恶徒。
那厢,丛霁正在批阅奏折,忽有一丹泉殿的内侍前来禀报:陛下,夜色渐深,温大人本因于半个时辰前回丹泉殿,但他至今未归。
第83章
闻言,丛霁陡然站起身来,将朱笔一掷,任由朱笔于奏折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生恐温祈有所不测,心急如焚,连马车都未坐,当即施展轻功往翰林院去了。
他轻功卓绝,此番全无保留,快若闪电,侍卫全然跟不上他,暗卫亦很是吃力,仅暗卫首领勉强与他维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
由于他未曾来翰林院看望过温祈,他根本不知温祈寻常具体在何处处理公务。
他焦急地扬声道:温祁,你在何处?
无人应答。
他足尖一点,从翰林院内飞身至翰林院外,急声向一守卫确认道:温大人是否已离开翰林院了?
守卫并不识得丛霁,听丛霁自称为朕,遂恭声道:草民拜见陛下。温大人已于约莫一炷香前离开翰林院了。
丛霁发问道:他离开之时,可有异样?
守卫摇首道:启禀陛下,并无异样。
倘若当真如此,温祈难不成是在回宫途中出了意外?
丛霁原先曾派遣侍卫日日驾车接送温祈,但因温祈从不接受他的好意而作罢。
是他大意了,早知温祈会失踪,就算温祈不坐马车,他都该当命人暗中保护温祈。
以防周楚刺客混入京城,他早已将京城百姓悉数排查了一遍,他自认为京城安全无虞,岂料
他着随后跟上的侍卫、暗卫与他一道搜查翰林院,然而,正如那守卫所言,翰林院内并无温祈的踪迹。
他命人守住京城各大要道,并挨家挨户地搜查,纵然掘地三尺,都须得将温祈找出来。
幸而温祈是在入夜后失踪的,城门已然紧闭,温祈倘若被劫持,目前定然尚在京城。
而他自己则去了丹泉殿,温祈倘若并非被劫持,而是自愿离开的,那么丹泉殿内应有蛛丝马迹。
但温祈三元及第,已是翰林院修撰,前途无量,可一展抱负,应当不会自愿离开罢?
又或许温祈是在回宫途中因何事耽搁了?
抵达丹泉殿后,他放眼望去,殿内似乎一如往常。
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水,继而细细搜查。
他分明并未消耗多少气力,却已是热汗满身。
温祈不在池底,不在床榻上,枕下四段羊肠犹在。
他行至书案前,突地嗅到了一股子焦味,书案上还放着一张宣纸,其上赫然写着一十二字:温祈拜别陛下,陛下多加保重。
这字迹的确出自温祈之手,温祈若不是被歹人逼着写下的,便是早有预谋。
他唤来负责丹泉殿扫除的内侍,问道:此处为何会有焦味?
内侍恭声答道:温大人今日一早烧了些写过的宣纸,奴才已收拾干净了。
丛霁下令道:是否烧干净了?可有残留?
有些残留,但奴才不识字内侍尚未说罢,已被丛霁打断了:你且将那些残留找回来。
少时,内侍奉上了灰烬,灰烬中确有些许残留:再无归期;幸得陛下垂怜;受之有愧;辞官;不渝;生性淫/荡;子孙满堂。
温祈明显早有预谋,急欲离他而去。
今日早朝,他明明见过温祈,却并未觉察到温祈的意图。
不过今日早朝,他并未仔细地端详温祈。
他如若再也见不到温祈,今日早朝便是他与温祈的最后一面了。
不,今日早朝决不能是他与温祈的最后一面。
温祈是自愿离开的,由只字片语可知,他已伤透了温祈的心,他既然回应不了温祈的心意,何不如就此放温祈自由?
他若是坚持寻回温祈,对于温祈而言,反而是折磨罢?
他坐于温祈坐过的圈椅之上,双目发红。
温祈朕心悦于你他以为自己授予了温祈翰林院修撰之职,温祈便不会离开,即便他与温祈不再肌肤相亲,即便他与温祈变作单纯的君与臣,温祈都不会离开他。
温祈念书刻苦,曾对他道要好好努力,影响他施政,教他做不得暴君,然而,温祈堪堪当了不到一月的翰林院修撰,便放弃了。
他果然伤透了温祈的心,令温祈放弃了志向,放弃了他。
他猝然想起温祈繁衍期期间所言:
我若是当真不逊色于任何人,陛下何不如将我收作娈宠,日夜陪伴陛下?
可我现下不想成为一代名臣,我只想与陛下长相厮守。
我渴望被陛下临幸,被拒绝后,还一次一次不知廉耻地向陛下乞求,这便是生性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