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小包下楼,京墨已经在底下等他了,只不过脸色不大好,应该也被野猪头那句上路啦晦气到了。
看见他来,京墨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时,野猪头又叫起来:老板!人齐了!
瘫在沙发上躺尸的帝老板听见,晃晃悠悠爬起来,一甩他那宿醉的晕脑袋,脚步虚浮地开门,朝着聚在大厅里的人做了个请吧的手势。
人们一个接一个出去,傅敏和他们排在最后,临出门时被帝江伸手拦了一下。
你干嘛?叶宛童低血糖,手里端个保温杯,脸色白得吓人。
帝江盯着他们四个人来回打量了一会儿才侧身,率先往外走:走吧,我送你们。
旅馆外不远就是车站,一水儿停满了黑色的大巴车,公路仿佛延伸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要送他们去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出门时正好看见个蒙着脸的黑衣人站在车门前,手里拿张羊皮,慢悠悠念道:邢清清。
邢清清听见自己的名字,背着双肩包跑过去,傅敏和见状,拔腿就往那边走。
帝江拽他:诶诶诶,哪儿去?
傅敏和指了指上车的邢清清:不是那辆车吗?
那辆车里坐着邢清清和老狄,还有几个他们没见过的陌生人,听见动静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帝江看看车,又看看他们:谁和你说是那辆车的?他说着就从一边抓了个黑衣人过来,努了努嘴:名单拿出来。
那黑衣人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拿出个羊皮卷,在手里打开,用和先前那位一样的语调念道:傅敏和,京墨,叶宛童,方雨惊。
傅敏和巴巴地看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文:没了?
那人耸肩:没了,就这四个。
方雨惊:其他人不和我们一起?
帝江:我有说过来的时候一起走的时候也一起?
不远处的车旁又传来慢悠悠的声音:大卫,莱娜。
夫妻俩牵着手过去,临上车还不忘往他们这边看一眼。这时,车窗里的老狄害了一声:我忘记和你们说了,进哪个世界、有哪些人,这些都是随机的。
帝江点点头,又朝他们四个道:对啊,随机的。说完就赶他们上车:行了行了,差不多到点了,上去上去。
他跟着四人上车,大大咧咧地往驾驶座上一躺,坐在第一排的傅敏和嘴角抽了抽:你干什么?
帝老板把着座椅开关调了个舒服的角度:送你们上路啊不是,送你们去下一个世界。
傅敏和闻着他身上那浓郁得弥漫整个车厢的酒味,心说你这是要送我们去,还是要送我们走?
叶宛童低声问方雨惊:他这算酒驾还是醉驾?
帝江耳朵一动,听见了,道:我不开车,这车自动的,我就送你们一程。他说着就照着方向盘猛拍了两下,车后边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大巴响了声喇叭,缓缓动起来。
傅敏和这才想起他们那辆从村里把他们接出来的车上也没有司机。
清一色的黑色大巴缓缓启动,那架势活像道上哪个老大头七出殡,底下一伙儿小弟出门奔丧。
他们四个坐在第一排,起先还能看见开在前面的车,后来车窗外面起了雾,又变回了他们当初从村子里出来时的模样。
叶宛童坐在边上抱着她的保温杯喝枸杞水,帝江瞄见,问还有没,给我也整一个。
她从包里翻出一罐枸杞,一起带出来的还有支口红,京墨难得好奇:这是什么?
口红啊。叶宛童拿给他看,你没见过?
京墨摇头,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像个第一次看见妈妈化妆品的小男孩。傅敏和看着他那头丝滑柔顺的长发出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京墨穿的衣服,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京墨和他们似乎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叶宛童起了坏心思,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见京墨拔开盖子转出里面的膏体,凑到他身边怂恿:你要不要试试?
京墨不明所以但很感兴趣地点了点头,叶宛童笑嘻嘻地给他涂口红,那笑容像极了不久前每天都按时出现在他们门口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的产婆。
等涂完口红,她还十分迅速地掏出一面镜子,摆到京墨面前:好看吧?
傅敏和心说一个大男人涂口红能有多好看,谁知转头一看惊为天人。
京墨的长相本就偏于阴柔,如今唇红齿白,披下来的长发半遮着脸,衬得那双漂亮的凤眼烟雨朦胧,犹抱琵琶半遮面之间竟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方雨惊也看得惊了:这还真有点潜质啊
傅敏和一愣,问什么潜质?
叶宛童一听就笑,笑得手里的镜子都在抖,说能是什么潜质?
那个瞬间傅敏和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大方的叶医生见京墨一手抱着二胡一手还不忘拿镜子欣赏美貌,十分豪爽地把那支口红塞进他口袋里,坐在驾驶座上的帝老板看得目瞪口呆,目光在京墨身上来回逡巡,从头到脚都写着难以置信。
大巴慢悠悠开着,车上几人昏昏欲睡,就这么走了大半天,窗外的景色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傅敏感叹:你们这待遇真是不一样,怎么我们刚来的时候没车接送,一觉醒来就躺在土坑里?
像极了等着入土为安结果坑挖到一半挖坑的卷钱跑了剩下自己曝尸荒野的倒霉蛋。
帝老板嘿嘿笑了两声,从腰间取下个银酒壶,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四个一次性杯子,给每人都倒了点酒。
喝吧,喝了这杯酒咱就下次见了。
只是这送行酒喝得帝江自己一脸苦相,仿佛酒一喝完不是下次见而是下辈子见了似的。
喝完了酒,车也停了,几人背着包下车,帝江突然扒着车门叫他们。
傅敏和回头,只听他道:小子,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给你们透个底。这个世界能用手机,把充电器收好了。还有,再给你们个忠告,在井里别乱吃东西,听见没有?
有了村里席上那盘不知道什么做的红油煮肉,他们现在哪还敢乱吃东西,纷纷朝着帝江摆手。傅敏和掂了掂包,应了一声:知道了,谢了啊。
帝江目送他们朝着远处的建筑走去,直到那四道背影消失不见,才重重叹了口气:谢什么谢,还不是我欠你们的。
四人背着包往前走,太阳已经在往西靠,天气却很热,傅敏和挥手扇风,拉开了外套的拉链:不是,这天气怎么回事啊?前两天还冷得要死,今天又这么热。
这儿也没信号啊,叶宛童盯着手机直看,怎么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