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头不语的苏言风心中一笑,琢磨如何继续往下演。
戏不能太过,过犹不及。同时又要勾起萧祈的怜惜。
不停流血的伤口让萧祈心烦意乱,耐心告罄的他弯下身,准备抓苏言风出来。
就是这一瞬间,原本缩做一团的人倾身上前,扑到他怀里,语气颤抖呜咽:皇上。
萧祈僵住。
苏言风紧紧搂住萧祈的腰,脸颊埋在颈窝里,努力让自己哭出来。酝酿半天,可算憋出来一滴眼泪。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落在萧祈的颈窝。温热、湿润。
萧祈缓缓抱住他,语气很轻很轻:让太医看看。朕在这儿,没人敢伤害你。
隔了一会,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我冷。
苏言风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袍,窗户还被影七撞出了窟窿,冷风卷着雪花呼呼往里灌。
怀中人浑身冰凉,萧祈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他,只露出受伤的手臂。
苏言风像只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萧祈不松手。萧靳只能坐到榻上,裹成粽子的苏言风坐在他腿上。
给他看伤。
处在震惊中的冯太医回过神,打开药箱,开始给苏言风处理伤口。
有的妃嫔为博圣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掌握不好度,就得请他去救命。却从来没见过皇上。
哪像今天这般。亲自来不说,还好声好气哄着。
冯太医动作不停,心里却有了思量。
伤口足有两寸长,而且很深。
谁能想到,这伤口是苏言风故意弄出来的。看着骇人,但不伤及内里。
冯太医用铜镊夹起一块泡在酒里棉团:贵妃忍忍,微臣给您消毒。
酒精碰到伤口,刺痛袭来。
苏言风没发出一丝声音,抓着萧祈衣服的手却不断收紧。
看着被抓皱的前襟,以及强忍痛意的苏言风,萧祈对李忠盛道:去拿金疮药。
李忠盛应了声是,连忙往朝露殿跑。
那瓶金疮药可是国师给的,异常珍贵,皇上竟然舍得。
怕疼吗?萧祈垂眼看着怀里的人,问。
苏言风如实点头:怕。
怕怎么不喊出声?
喊出声,皇上会心疼吗?苏言风仰头看着面前的九五至尊,大胆发问。
萧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无情,似乎刚刚的一瞬温柔都是假象:不会。
苏言风没有丝毫意外。这才是一颗帝王心,冷硬无情。
清理完伤口,李忠盛也将金疮药拿了过来。
用这个。萧祈道。
闻着熟悉的味道,苏言风愣了下。
这金疮药是师父配的,从不给外人。曾有人万金购买药方,师父都没卖。萧祈是如何得到的?
药粉洒在伤口上,血立刻止住。光是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就知道此药有多难得。
包好伤口,冯太医又嘱咐了些该注意的,躬身退出房间。
风还在顺着破洞往里刮。
苏言风脚露在外面,被吹得凉凉的,往回缩了缩。既不从萧祈的怀里出来,也不说话。一副我赖上你了但我不说的架势。
爱妃这是要一直赖在朕身上?
苏言风往萧祈怀里一窝,不知哪来的胆子:屋里冷,皇上身上暖和。
这时,巧儿走进来:皇上,贵妃,偏殿已经收拾好了。
窗子破个洞,这屋暂时不能住,得等修葺好后再说。
这下苏言风没了继续赖着的理由,刚想从萧祈身上下来,谁承想对方直接抱着他站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苏言风:还算有良心。
哎?不对?怎么直接出去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苏言风再次被萧祈抱上龙辇。一天内两次龙辇之宠,别说是当朝,就是再往前翻百年史书,也不曾有嫔妃得到如此恩宠。
皇上?
萧祈抱着他:伤好之前,暂住朕那里。选个小侍过去。
苏言风理所当然选了来喜。
雪还在下,大有永不停歇之势。龙辇在雪夜里平稳前行。
爱妃觉得这场雪如何?萧祈突然问。
苏言风看了眼纷扬的雪花:皇上想听实话?
欺君掉脑袋。
苏言风,说实话也会掉脑袋。
恕你无罪,讲实话。
既如此,苏言风直言不讳:不好。臣来到这里后,几乎日日下雪。雪虐风饕,如此下去,恐成灾。
跟在龙辇旁的李忠盛心中惊骇不已,苏贵妃真敢说。
萧祈似是听进去了一般:贵妃觉得该当如何?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苏言风答非所问。
以臣自称,怎么干不得?
苏言风:
他只是觉得臣妾别扭,没想到萧祈这么小气。
臣妾知错。
这回满意了吧。
不料萧祈继续道:你非女子,何来妾之一字?
苏言风:
成,您是皇上你说的算。
臣觉得,应该让各郡县汇报近日下雪情况,提前做好衣食方面的准备。尤其要注意南方。南方跟北方不同,抵御寒冷的能力更差,需要更早防范。
他是敌国皇子,身份敏感。不能不说,也不能多说。因此只说了些很笼统的东西。
饶是如此,苏言风依旧感受到了萧祈身上突然出现的冷意。
苏言风:
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
皇上说不要我的脑袋,君无戏言。苏言风每天都在自己的脑袋殚精竭虑。
片刻后,萧祈沉稳低沉的声音传来:苏国派你来和亲,当真屈才了。
这回苏言风不敢吭声了。多说多错,他闭嘴。
然而萧祈并未放过他:怎么不说话?
苏言风:没听见。
不说话把你舌头拔了。
苏言风:呼~呼~呼~
装睡也是欺君。
呼噜声更响。
听着有节律的呼噜声,萧祈眼底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本来苏言风只是装睡,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或许是一番折腾下来太累了,或许是萧祈的怀抱太温暖、太宽厚,总之他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