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血红。
随行巡察盐政之人本就不多,他又是轻装上阵先行回京,随行只带了不到二十余人。
可才出了代郡地界,到了偏僻险峻之地,便瞧见有人黑衣蒙面来势汹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宁寻身边之人虽非武功高手,却也并非庸人,岂料两个照面的功夫,身边携来的人已然倒下了一半。
这是伙高手,还是股精心蓄养的死士。
可惜,遇上了顾明玄偷偷派给他的军中精锐,甚至还有几位顾家积年的心腹。
这伙暗中护卫他的人总算来得不太晚,人还热着。
宁寻简直不敢想,若他没有事前察觉,若他没有写那封信给晋王,自己是不是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眼前仍有刀光剑影,却再也近不了他的身,宁寻又吐了两口血,勉强撑了起来,想寻个安全些的调息之处。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将身边的长随英枫弄得有些糊涂: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宁寻被他扶着步履蹒跚的离开战场中心,声音都有些颤,又有些咬牙切齿,上次殿下遇刺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我是真倒霉啊。
英枫硬生生从那句话里听出点遗憾和怨怪的味道,也不敢接话,扶了自家公子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便忙不迭的想要去包扎伤口。
宁寻也不在意他回话与否,望着场中战局,只觉身上的疼几乎深入骨髓,快要没了只觉,却又无论如何不敢晕过去,只能胡乱想什么以保持清醒。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大的手笔刺杀我?我有什么好刺杀的?闲得慌烧银子和命玩?
上次棠京回信提了一句幕后之人可能是端王,可他为什么?
杀我只有晋王和父亲会在意,难道端王在京中养病养出毛病来了,非要和阿恪打生打死的寻些刺激?
端王那小身板,怎么经得住?若不是自己想找打,就是想将我这条命扣在别人头上,借晋王府的力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太子?
他这么喃喃自语着,神情甚至有几分狠厉,身边的英枫只差没以为自家少爷受惊太过已然没了神智了,战战兢兢的侯在一旁。
宁寻却在电光石火间想清楚了所有。
端王派人杀了他,而后将此事扣在太子头上,晋王势必奋起反击,棠京顷刻间便会大乱!
即便晋王还有些清醒或被人拦住了也不要紧,端王能派人刺杀他,为什么不能派人刺杀太子?
无论刺杀成败,只要刺客身上遗漏些许蛛丝马迹,再加上整个朝堂都知道太子晋王不和,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刺杀储君的罪名算在谢恪头上。
棠京城的水,顷刻间便浑浊了。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是在给晋王挡灾?
倒也说不上挡,但因晋王受过肯定是没跑了。
宁寻神色有些不善的想着,却瞧见那批顾明玄手下的精锐已然逐渐掌控了战局,随着又有几具身着黑衣的尸首倒下,剩下之人已是困兽犹斗。
又过了片刻,四下的兵戈之声终于停了,那伙精锐的领头之人也终于闲了下来,朝着宁寻的方向走来,声音平平的道:我等奉主令随行保护公子,如今贼人已除,请宁公子随我等入京。
宁寻摇摇头。
此时入京,路上定然危机四伏他被伤口疼得直翻白眼,却还是声音坚定的道,而且,也未必能一劳永逸。
端王想拿他的性命拿捏晋王,他怎么可能顺着端王的意?
即便此时回京之后,他必然可以得到极为精细的照料,他也不愿将这偌大的麻烦留给晋王。
说不得,只有顺着太子希望的行事了。
至少,太子行事温和,待人也算有些底线。
他满以为要说服这头领必然有些麻烦,却见那头领点了点头,道:殿下有令,一切听公子吩咐行事。
宁寻满腔话语憋在半路,有些难受,那头领却半点没顾上,动作利落的转身招呼自己手下之人,打扫整理去了。
远离那片血污之地的路上,宁寻越想越气,突然拉了拉身边英枫的袖子,咬牙道:你回去写张一百万两银子的借条,拿回去签字画押!
英枫被唬了一跳,满以为自家公子被吓糊涂了,半晌才哆嗦道:公子您欠谁银子了?难不成太子殿下救您是有条件的?
一百万两,搬空了宣平侯府也未必拿得出来。
这也太贵了。
是旁人欠我,说话间,宁寻又疼得嘶了一声,你写好留着,日后回京拿去给晋王签字用印,就说是我这趟替他避祸挡灾的劳务钱!
英枫:
公子果然是被吓糊涂了吧?
第69章 外室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淮王心里如何作想, 太子终究是太子。
只因他一句话,太子就当真便装易服来了一趟府上,还当着秦烨的面表明了自身心意,这本身已然是十足的诚意。
他再是被这两人酸得牙都倒了, 也不能直杠杠的将人撵走。
于是, 晚间淮王府设了小宴, 款待未来的外甥女婿。
因太子的身份暂时还得掩住, 淮王连几个在城外军营的儿子都没叫来, 只唤上了知道些许内情的小儿子作陪。
推杯换盏宾主尽欢之时, 苏禾荣终于瞧清了座上太子殿下的面容, 满腔好奇惊喜化作了惊恐。
他克制不住地望向眼底含笑, 却很固执的把太子手中酒水换成茶水的秦烨,眉梢抖动。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心悦于你你也十分喜欢,要带回来给父亲瞧瞧的小公子?
真有你的!
从淮王府出来, 那辆华贵的马车驶向定国公府, 谢恒和秦烨则瞧瞧换了一辆低调些的马车, 悄没声息地回了皇家别苑。
一路上, 秦烨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明车内条件简陋未点灯火,谢恒却能敏锐的察觉到身侧人灼热的视线。
从那日开启循序渐进之后,这人瞧向他的眼神总有那么点不对劲,可要说像今日这样肆无忌惮的,倒也是第一次。
怎么了?谢恒偏了偏头, 问他。
秦烨像听到什么信号一般, 很是自觉的挨了过来,那股灼热的视线终于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 身边人近在咫尺的温度。
他嘿嘿的笑:殿下适才说,心悦我已久
这话他分明已然听过好些次,却是每一次听闻都能从心底笑起来,半点没有平日里的冷峻从容。
自前些时候与太子躺在一张床上,更是情绪外露些,连早前的遮掩都没有了。
说话间,一点清浅的酒味蔓延开来,谢恒有些懊恼的拧了拧眉。
适才席间,淮王也不知是存心祝愿还是有心报仇,吩咐起了两坛子代郡上贡的烈酒,一个劲的灌他两。
谢恒酒量浅些,这酒便让秦烨喝了大半,既是长辈所赐,他也不能弄些什么内功逼酒之类的花活,都是结结实实的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