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不等他吩咐,忙上去将那本册子接了过来。眼见册子送到御案前,周骥又开了口:还有一事,天策将军如今回了北疆,陛下是不是该给他赐一桩婚事?
元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天策将军是谁,楚驭的面孔在脑海中晃过之后,惊讶道:为何要给他赐婚?一句出口,连自己也没发觉里头包含了多少抗拒的意味。
周骥皱了皱眉,循循善诱道:陛下,将军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家中少不得要有一位妻子,您来指婚,更昭显恩宠。再者,他虽然跟您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可这一走,日后相距千里,若是他学神武将军旧日的样子,总归不好办。万一有什么异动,更是难以察觉,不如送一个懂事之人过去,也好多一双眼睛看着他。
元景本还以为他是看出来自己跟楚驭的私情,这才一门心思要拉自己走回正道。听到最后,反而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好笑:朕要听了你的,给他指婚,才会出乱子呢。周骥看他抿着嘴,神情也舒展开了,提醒道:陛下。
元景暗忖就算要给楚驭指婚,也是要等他回来才能操办了,虽说这婚必定指不下去,但自己为了立后之事焦头烂额,他身为罪魁祸首,总不该站在一边看热闹。玩心一起,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丞相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朕与他相交多年,最知道他的性子,他眼光极高,寻常人只怕还瞧不上眼。这样吧,朕将此事交由丞相来办,待他此战归来,你亲自去他府上一趟,若能劝得他松口,朕就为他赐婚便是。
周骥领了口谕,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臣会命人多打听打听他的喜好,必为他寻得一位佳人。
元景心道:那你只好照着朕的样子找了。想起楚驭被逼婚的场面,便觉心情愉悦,忍着笑道:好,有劳丞相了。
待丞相走后,命人准备热水,前去清洗不提。小柳为他更衣之时,见他颈上空空,自幼佩戴的那枚玉锁不见踪迹,吓得魂飞魄散,忙令人去找。元景还沉浸在愉悦之中,止道:慌什么,这是朕自己拿下的。他抿嘴笑了笑:拿去犒军了。
这份愉悦之情没能持续多久,当夜御林卫巡逻之时,于凝和殿附近抓到一名鬼鬼祟祟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昭容夫人贴身之物。更有人称,听见殿内传来女子哭痛之声,问询之下,宫人却告知无事,只是脸上张皇之色未消,望之甚是可疑。是时夜色已深,御林卫们不敢私入内宫搜查,便将此事报到御前。元景亲自带人过去查看,踏入寝殿之际,见昭容夫人的近身宫女跪在地上,骇得瑟瑟发抖,知道不对劲,特意留了个心眼,只带曹如意进去。
殿门一开,便见一只大鼎立在当中,一股浓浓的艾草味从里面传来。守在床边的宫女见皇上亲临,吓得扑通跪地,张着嘴,话也说不出来。至于昭容夫人,早已昏死在床上。元景掀开她的被子,只见她身下血流如注,几乎浸透了被褥。他自登基以来,就没入过后宫,哪里懂得这里头的名堂,大惊之下,忙命人去传太医。
宫女将头磕得如捣蒜:陛下,不能宣太医,不能宣!夫人不是受伤,是、是吃了打胎药,小产了
元景闻言一怔,看向曹如意。曹如意到底长他几岁,心知这种宫闱丑闻不可传扬出去,忙道:陛下,咱们先离开,对外只说一切安好,待昭容夫人缓过来,您再行处置。
元景看着床上之人惨白的脸色,与身下不断流出的血,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缓缓开口道:去传太医。
曹如意拦不住他,只得悄悄吩咐下去,传一人前来即可。当值的医官转眼便至,进门一看,便见皇帝神色不自然地站在床边,指着昭容夫人道:夫人误食了落胎之物,你给她瞧瞧吧。
医官听他语气有些奇怪,神情也平静得过了头,不由感慨,到底是天子,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早就慌得不行了。不及多说,忙上前诊脉行针,开方煎药。平常给宫里贵人诊治,都是两名医官同行,今日独他一人,直忙到三更天,才得以喘口气:陛下,幸亏夫人所食不多,胎儿已经保住了,只是经此一遭,母体受损,需得格外小心照料才是。
床帐内传来低低的哭声,昭容夫人已然转醒,此刻掩面痛哭不止。太医听这哭声,已是极为纳闷,又见皇上坐在一旁,也无什么欢喜之色。他心知今晚的事,有诸多诡异之处,却也不敢细想,低着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皇帝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你下去吧,今夜之事,不可对人吐露一个字。
众人走后,昭容夫人艰难地从床上下来,被人扶着,才能跪在皇帝面前,她哭道:臣妾犯下死罪,不敢求陛下宽恕,这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饶恕我的家人。臣妾下辈子下辈子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几欲哭晕过去。
元景脸色平静至极,也不似要发怒,他颔首道:什么时候的事?
昭容夫人羞愧难言,以发掩面。倒是扶着她的宫女叩首道:陛下,夫人是一时糊涂,您总也不来后宫,夫人心情烦闷,那日喝多了酒,落入水中,为那个侍卫所救,这才酿下大错,陛下,夫人成天都盼着您过来,求您宽恕她这一次,奴婢愿意代夫人受罚。
曹如意气不过,出声维护道:陛下有孝在身,是夫人自己秽乱宫闱,倒要怪陛下不成?昭容夫人听在耳中,难堪之际,哪里好意思再分辩什么,一头撞向床尾,意欲求死。只是她身体虚弱,动作也慢了些,被宫女一把抱住,主仆二人拥在一起,哭得不可抑止。
元景令曹如意将她扶回床上,叹了口气:你先休息吧。
他回到宫中,独自步入寝殿。周围寂静无声,他以臂为枕,仰躺在床上,抬眸间,见楚驭送他的月桑花还挂在床帐上,月华之下,玉色动人。他起身轻抚了许久。
那个惶恐不安的深夜,楚驭温柔的声音又似在耳边响起:没有比让你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蛇皮怪、欣宝的霸王票,还有筱筱筱筱筱和ahaa的灌溉液
这次停的有点久了,谢谢等我的小天使们,下周一定让渣攻篡个位
第98章 雷霆
榆林关道狭路阻, 常有风沙为患。近来又逢阴雨,天色愈发晦暗不明。嶙峋小道上, 一名探马长鞭急催,奔入城中。军务长验明来人身份, 便将其引入冉驰王子住处。此处地僻民穷, 街道巷肆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百姓, 馆驿却被布置的富丽堂皇, 望之极为突兀。未至门前,更有歌声笑语传来。冉驰酒醉不支,枕于美人膝上,握着另一人的手, 低语调情。近身侍卫长对此习以为常,手捧密函, 跪道:殿下,国中传来密信。见他懒懒的不动,迟疑片刻, 又道:是那边送来的。
冉驰额边青筋一跳,微微坐起, 语带厌憎道:他说什么?
侍卫长展开密函,浏览之后,道:大王子说国中事繁, 难以抽兵相助。且雨季将至,大燕攻伐夺城之时,恐驰援不及。为殿下安危着想, 请您先行离开。
冉驰冷哼道:父皇才给他几分恩典,他就迫不及待地对本王指手画脚了,说什么担心本王安危,呸,不过就是见不得我建功立业,抢了他的风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