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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眼眸扫过栗迟昕不可思议的脸，抬手拍拍他的肩，快步走到他前面，留给栗迟昕一个沉默的背影和整理思绪的机会。
或许赛前坦白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他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能让栗迟昕从对比赛的无敌紧张中分出心思的方法了。
*
走上比赛座位的这段路并不长，可栗迟昕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他因为一瞬的怔愣，步伐落在牧野身后，踩着牧野脚步踏过的位置，一步接一步，机械地往前走。
“接下来上场的是ZB战队！”背景是雄厚有利的旁白男声，热血沸腾地依次介绍着他们。
“ZB-Moe！”
关萌一头爽利的红发像宣传照那样扎成一捆马尾，和队服上的红色相得益彰，人矮气势却不小，着实迈出了一股藐视一切的气魄。
“ZB-Universe！”
赵焕宇缓缓跟在关萌后面，如水的眼眸里透着些和他这个年纪不相吻合的镇定，和他那位世界冠军赵俊宇如出一辙的眉眼中，却是异于张扬的淡然平和。
原本要接着出场的是温笛，可罗清帮他预约的大牛医生只有今天下午有空，只好在医院远程观看直播，背景声顿了一下，接着道：“ZB-WildMu！”
镜头给到牧野时场下观众席一篇尖声欢呼，几声闷亮的男声在其中突兀地高喊着“野神”，仿佛所有人都为他而来，仿佛他就是为这样的时刻而生。
“ZB-chestnut！”
在自己的名字被高声喊出的那瞬间，他从暗处踏入聚光灯下，被灯光闪得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台下隐约闪烁着自家战队的灯牌，可他满眼只有前方牧野飒沓的背影。
无数次他在观众席，而他在台上；终于迎来了和他同台，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机会。
他曾经梦到过那场颁奖盛典，牧野一人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奖项，周遭是一片寂寞凌冽，是达到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境界。
他无数次从直播影像里看到的场景，无数次期盼着能成真的场景，如今正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发生，一丝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这下你回头就能看到我了。”在万众瞩目和欢呼中，他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其实自己无暇在意那点无关紧要的不真实，此时的他满心都是牧野那几句轻飘飘的话，仿佛风轻云淡地在他心底投下致命的原子弹，将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炸个翻飞。
他知道我是谁？他居然一直在找我？
栗迟昕无法分辨这两个问题哪个更让他不知所措。
他犹豫纠结了那么久要不要向他坦白的事情，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牧野居然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却不说，就这样看他笑话吗？
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几个月牧野千方百计逗他的场景，他这才恍然。他真的早就知道了，还一直似有若无地给他暗示。
我是猪吗？栗迟昕不甘心地想，我这么聪明一人，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迟钝！？
忽而涌上来的那股羞愤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另一种恍然所取代。
也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没由来的偏宠和特殊对待，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他怎么可能会被牧野另眼相待？
——我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个想法忽然跳进心底，砸得他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从有些羞耻到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共花了他1分30秒：一路走到座位上坐下的总时长。
*
“这是怎么……面带桃花的？”关萌搓着掌心紧张得快要死了，偏头看见栗迟昕一脸傻笑地在身边坐下，不禁嘟起嘴，“说好的难兄难弟一起紧张得瑟瑟发抖，凭什么你现在浑身轻松？”
“凭我……长得好看吧？”
栗迟昕左手在键盘上咔哒敲了两下，发现那股紧张劲儿被牧野一打岔就散去了，自觉今天手感不错，笑容也加深了几分。
“我呸！”关萌穿过栗迟昕直直向牧野看去，发现队长大人也同样一脸愉悦，“说吧，队长，你给栗子喂了什么迷魂汤？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牧野调整好键盘的倾斜位置，转头回她：“不告诉你。”
“……我好难，大鱼早晨有他哥亲自视频助威，栗子有你开导，我一个人搁这儿瞎紧张，什么都没有，我不是你们宠爱的小可爱了！”
牧野：“……”
他严重怀疑关萌已经跟栗迟昕学坏了，原本那个又刚又咋呼的小姑娘都会撒娇了？？？
关键是栗迟昕还在一旁认真技术指导：“姐妹，声音别这么嗲，收一点收一点，嘴唇轻轻颤抖，最好再挤出一点眼泪，就完美了！”
身后的工作人员一脸惊恐——
你怎么这么懂？？？
这么悠闲你们真的是来打总决赛的吗？
不能因为直播从不放队内交流就这么肆无忌惮啊？
你们知道有赛后花絮这种玩意儿吗？队内语音完全有可能被剪出来放给大家当福利的！你们收敛一点啊！
牧野扶了扶额头，及时制止了这两个人越聊越远：“萌，安静点。”
“哦。”牧野的威慑在栗迟昕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却在关萌面前意外好使，她垂着脑袋梗着脖子小声哔哔，“但我还要反对，身为队长关心自家队员心理状态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居然只偏心栗子！”
栗迟昕被说得不好意思，顺手摸了摸鼻子。他和牧野之间的窗户纸都被捅得差不多了，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真的忍不住就想咧嘴笑。
牧野无奈地笑道：“你再等等。”
“等什——”
场灯忽地完全暗了下去，热血的音乐声也愈发弱到全场寂静，观众席和比赛席先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数秒后渐渐变成了屏息以待。
栗迟昕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手臂，很快熟悉的温热从掌心传来，不同以往的是，他这次完完全全接受了来自自家队长的安抚。
“砰——砰——砰——”
三道锋利的枪.声响彻会场。
“M24！不带消.音.器！”关萌和栗迟昕异口同声。
牧野轻声应着：“嗯。”
不只是听枪声辨位，就连听枪声判断是什么枪都是战队日常保留的娱乐项目。比如关萌最喜欢s12k的声音，温笛觉得消音后M24的简直是天籁，赵焕宇觉得带了消音后的枪都像订书机，但他偏爱Scar，而栗迟昕和牧野则觉得98k那种仿佛金属穿刺的感觉最令人振奋。
三声后场灯蜿蜒亮起，仿佛被火炬点燃一般，从左右墙壁到中央观众席，亮出一种磅礴的形态。
“哇！”
台下一阵惊呼，坐在观众席后排一览众山小的人突然认出来，这是游戏一开始准备跳伞时玩家搭乘的飞机形状。
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在惊叫和拍照声中渐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一点点呈现出游戏的动画。航拍视角跟随着鼓点，按照游戏更新顺序依次闪过海岛地图艾伦格、沙漠地图米拉玛、雨林地图萨诺、雪地地图维寒迪。
英姿飒爽的女型角色和健硕有力的男性角色从空中开伞，潇洒落地，在战火中拼尽全力，对抗着对手和电圈，最终以浑身点染着血液的战损形态站在决赛中央。
紧张的CG动画引起了所有玩家的共鸣，看得热血沸腾又热泪盈眶，他们长舒一口气，心想着主持人大概该出场宣布比赛开始了，突然听到一段轻声的哼唱。
清唱的女声气息颇稳，带着穿透力十足的声线将人心领到另一个高峰。
“卧槽！”
“卧槽！”
“卧槽！！！！！！”
耳机里突然传来关萌骂娘的声音，栗迟昕连忙看过去，心想着小姑娘怎么连罚钱都顾不上了就在这里乱叫？
就看见关萌脸上落下了两行清泪。
栗迟昕：？？？
只见场灯随着哼唱的结束瞬间亮起，舞台上七个身穿战斗服饰、脸上抹着迷彩的少女摆成帅气的队形在众人面前亮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