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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去房里睡?”沈良庭走近他。
傅闻璟揉了揉太阳穴,又靠回去,“太吵了。”
“什么?”
傅闻璟低声说,“雨声,太吵了。”嗓音喑哑,有一股熬夜后的疲倦。
沈良庭环视客厅,也许因为空间更大,这里的确比卧室要安静些。
“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待整夜吗?”沈良庭走到他身前站住,傅闻璟的领带就挂在沙发靠背上,领口的扣子解了,袖子卷到了手肘上,他单手撑着头,腿微岔,坐的懒散随意。
傅闻璟轻轻哼了声,随后说,“你不是来了吗?”
沈良庭看着他半阖的眼睛,脸颊削瘦,下颌微抬,拉出一段犀利的弧度,“我有耳塞你要不要用?隔音性很好。”
“异物感难受。”傅闻璟嫌弃地说。
沈良庭无奈,觉得拿他没有办法,“那给你拿床毯子来?”
“不用,”傅闻璟睁开眼,手也放下,“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沈良庭拢了睡衣在他身边坐下,坐下也没有话讲,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一次见到你,也在下雨。”傅闻璟望着窗外,似乎联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那时候真小,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却总跟别人打架,你太矮了,打也打不过,坐在地上一脸是泥,但你从来不哭,一次次又站起来。我在旁边看到就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求我帮忙,可你一次也没有。”
沈良庭嗯了声,他看向客厅的落地玻璃窗,雨丝歪歪斜斜的在玻璃上滑过,窗外的花园一片残红萎绿。他也想到了那些事,傅闻璟出面把那些人赶走,把他抱起来,他把鼻青脸肿的脸藏在男人的衣服下,心中和那时一样平静。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20年后他会有机会在狂风暴雨的深夜,在温暖干燥的室内,和人一起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听雨。
他突然觉得这样其实就够了,已经很好,他不应该奢望更多。
“想喝点酒吗?我去给你拿杯子。”傅闻璟说,沈良庭点点头,看到他站起来,走到角落的酒柜,弯下腰取出杯子,刚拿出来的威士忌就放在柜子上的冰桶内。
倏然一个惊雷,沈良庭转过头,看到一道闪电划过玻璃窗,森然一下,天地骤亮,像在天幕中撕开了一道惨白的裂痕。
伴随着轰隆一声,客厅中唯一亮着的那盏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客厅陷入了一片漆黑,外头是不见一丝亮光侵吞一切的黑,屋里也是同样的伸手不见五指,像一条深沉的河,浸透了浓重的墨。
突然当啷一声,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沈良庭警觉地询问,“怎么了?”
没有回音。
沈良庭猛地站起来,“傅闻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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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入v,更3章~
第24章 陪我
沈良庭摸黑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手无目的地向前伸。
随后才听到一个声音说,“没事,”语调压抑,好像在忍耐什么,“只是杯子碎了。”
沈良庭敏锐地察觉不对,向他那边走,因为对路线不熟悉,膝盖撞上了茶几,金属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你在那儿,不用过来。”傅闻璟说,伴随着不稳定的喘息。
“你还好吗?”沈良庭问,心中焦急,他绕过茶几两步走到酒柜那儿,但他不知道傅闻璟的位置,手伸过去,先碰到冰凉的酒瓶,差点把酒瓶碰倒,然后摸到墙,顺着墙面一路摸过去,才和一只手相触。宽厚骨干,他心中定了定,十指交叉进去,把那只手握住,才用最镇定的语气说,“你怎么了?”
掌心潮湿冰凉。
窗外的闪电再度降临,在刹那间照亮了室内,一切入目的景象都是苍白刺目的,因为骤然的曝光显得狰狞失真。他看到傅闻璟靠着墙,脊背微弓,失去定型的黑发凌乱垂落下来,遮蔽了半张脸,眼睛畏光而半闭着,脸庞失色,额头有沁出的冷汗。
闪电带来的光明一闪而逝,短暂的白亮后又陷入沉寂黑暗。
只是片刻,交握的手用力,傅闻璟狠狠将他的手捏住,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沈良庭猝不及防被拉过去,身体被一个怀抱紧紧抱住,手臂被挤压禁锢,如同焊死的钢筋般无法撼动,骨头被勒得疼痛。肩膀上压上重物。傅闻璟的头抵着他的肩,轻轻说,“说了不用过来,沈良庭,你怎么就听不懂我说话。”
沈良庭迟疑片刻,然后抬手,搁在他的脊背上,隔着衬衣,仍然摸到一片潮热的汗,“你还好吗?”
傅闻璟的吐息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沈良庭敏感地缩了一下,有一点轻微的发麻。
“摔碎了杯子,抱歉,不能给你酒喝了。”傅闻璟无奈笑了,“你看,坏事总发生在黑暗里。”他闭上眼,侧脸感受着怀里人温暖的皮肤,发梢带着一丝轻微的薄荷香,是洗发水的味道。在起伏的黑色波涛里,能抓到一个陪自己沉沦的人,这里深不见底,有人陪似乎就能分担恐惧。
沈良庭抱着他的手收紧,“不要管酒了,你没事吧?”
“没事。”傅闻璟安静地靠着他,等了许久才说。
沈良庭扶着傅闻璟到沙发坐下来,他想起身去看一下停电的原因,可傅闻璟一直没有松手。他小幅度地挣扎了下,发现没有效果,也就静静坐着不动了。
傅闻璟从后环着他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不知道你怕黑。”沈良庭轻声说。
“也谈不上怕,只是会想到一些事。”傅闻璟语调低压着,搂着沈良庭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几乎是要把人勒毙在怀里的架势。
“那你想说说吗?”沈良庭试探着问。
“其实没什么。”傅闻璟的声音闷在睡衣柔软的棉布中,“发生在好几年前了,都是不好的事情。”
沈良庭顿了顿,手放在他背上,放轻了声音,“不说也没关系。”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傅闻璟才轻笑一下,“告诉你也没什么,也许你知道,是关于我们家破产的麻烦。”
沈良庭垂下眼睛,“新闻上有报道。”
“是的,我们家破产后,欠了很多外债,那些讨债的不会挑白天来,只在深夜的时候来。泼油漆、砖头砸破玻璃或者踹门,我母亲被他们折磨到神经衰弱,整夜整夜睡不着,会被任何一点动静惊吓。”傅闻璟平淡地说,“她刚刚失去丈夫,在最悲伤的时候,还要忍受外人的侮辱威胁催逼,就变得很敏感。”
“那你怎么办?”
“我不是神仙,一口气吹不出几千万。把所有能抢的东西抢走后,那些人也没有办法了。”
沈良庭沉默下来,覆在他手背上的手迟疑着轻拍了拍,“都过去了,没事了。”
“其实也有一些细节是新闻上不会说的。”傅闻璟没有停,仍然在继续,“我记得有一个从广东来的经销商,原本是个生意成功的小老板,因为被拖欠了几百万的货款,公司倒闭了,他没办法,站上公司天台讨债。人在寒风里哆嗦着,鼻涕冻在脸上,朝下看脸都吓白了,下面的人起哄让他快跳。那段时间,这种事太多了,媒体都报道不过来。”
“有一次他找了人在我放学路上堵着,要我妈拿钱过来,我妈过来了,但没有钱,就在他面前跪下了,给他磕头,一下一下,磕到额头见血,我妈是很骄傲的人,这辈子没弯过腰。后来那个人也跪了,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只要二十万,二十万块发了工资就行,剩下的算他倒霉,他求我妈救救他,那些讨工资的人吃睡在他们家,要把他们家逼死了,他老婆才刚刚生完孩子,月子期都没出。”
沈良庭心缩起来,他垂着眼睫,傅闻璟从后搂着他,力道令人窒息,声音像梦呓一样低,“我花了近十年时间把这些钱还清,用了最快的方法。但十年时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钱的窟窿可以填补,已经发生的事却不可挽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