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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
听到这声谢谢,姜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两人度过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沈筱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抬头看见卧室墙上姜羽为他所画的肖像。
本就模糊的画像,隔着裱框玻璃,更加朦胧不清。
沈筱低下头,继续往行李箱里塞东西。
他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做出决定耗费了他太多时间,实现决定却仿佛只在一瞬。
今天的姜羽安静得可怕,等他提着行李箱走下楼时,看见从来不抽烟的姜羽静静倚着车子在抽烟。
烟雾被清晨的风撕裂,潮湿的空气带着轻微的土腥,可能要下雨了。
见到沈筱走下来,姜羽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情绪,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四目对视,然后姜羽向他走过来。
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说:“我来吧。”
“谢谢。”
“你今天已经对我说了两声谢谢了。”
姜羽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满,从起伏的胸膛可以判断出他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可是已经决定好离开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沈筱沉声道:
“我们已经算是分手了。”
分手?
姜羽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沈筱没有继续说话,他坐在车的后座,姜羽答应他会送他去机场的。
不能反悔。
黑色的路虎稳稳行使在路面,车里沉闷地能挤出水来。
姜羽今天穿了他在当设计师助理时经常穿的黑色兜帽风衣,在他左胸胸口的蓝色玫瑰胸针尤其夺目。
都到这种地步了,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过宝石的光芒还是让沈筱移开眼睛,强迫自己不能去多看。
离机场越来越近,行使的速度却越来越缓慢。
大概是姜羽以为这样就能让相处时间更多一些,多一分,多一秒也是好的。
沈筱没有戳破他的心思,检查着自己的机票,目的地是瑞典,那里漂亮而阳光充足。
附赠的旅游宣传小册上写着:没有什么比温暖的阳光更能治愈人。
希望如此吧,如果阳光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连麻木的心也能重新激活的话,沈筱会考虑在那里待到永远。
汽车终于是停下了,沈筱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压住,沉得他要喘不过气。
他打开车门走下来,姜羽也走出来,站在他对面脸上是他在熟悉不过的笑容。
不染纤尘,不带一丝杂质的,如阳光一般的人啊。
姜羽没有试图用眼泪阻止沈筱离开,这也让沈筱松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回馈给他。
也算是沈筱希望的体面的分开。
“送到这里吧,谢谢你能放我自由。”
“这是你今天对我说的第三次谢谢了,我觉得也是时候,应该让我也对你说一声谢谢。”
姜羽从车中拿出准备好的玫瑰,蓝色的玫瑰与他胸口的宝石交相辉映。
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沈筱茫然接过花朵,花瓣上还染着清晨的露水,每一朵看起来都是那么柔软。
“为什么要突然送我花?”沈筱抬头看向姜羽。
姜羽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丝毫没有准备离别的忧伤:
“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我的。”
“给你?”
沈筱低头看向手中的花,十几朵蓝玫瑰聚集拥簇着,在正中央的地方却微微露出缝隙。
在他对面的姜羽开口说:
“我想过很多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想到最后,我觉得如果我不是alpha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过上更加平静与幸福的生活。”
“你什么意思?”沈筱眼皮跳动着,让他莫名不安。
“你放不下我,能这么放心的离开,是因为你知道alpha不能离开信息素,即使有信息素仿制剂和抑制剂也只能短暂地起作用,我还是会去找omega度过易感期结婚生子,对吗?”
说着这么大一段话,姜羽的眼神却始终平静,他比沈筱要高,垂下眼睛看他的时候竟然悲悯的感觉。
沈筱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找个omega吧,你会有很棒的生活。”
“不会的”,姜羽肯定地说:“我的生活只会因为离开你一团糟,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要离开的话我无可奈何,不过我不会去爱omega,也不会去爱任何人。”
沈筱疑惑地看着姜羽的手放在玫瑰花上,细长的手指沿着花瓣向下伸去。
他听了太多姜羽的话,始终云里雾里。
什么叫不会再去爱omega,不会再去爱任何人?只要姜羽还是alpha,就要接受宿命和omega在一起不是吗?
沈筱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柔软的玫瑰花瓣里隐藏的尖刀被缓缓抽出。
“alpha的身份像锁链一样束缚着我,我放你自由,也放我一次自由吧。”
下一秒,玫瑰花瓣落地,尖刀刺穿腺体。
汩汩的鲜血沿着后颈向下流淌,耳鸣声在整个世界里回响,周围的噪音全部消失,时间只静止在这一刻。
鲜红的血泊上散落着蓝色的花瓣,他终于理解了,话中自由的含义。
“姜羽!”
—— ——
白,刺目的白。
医院的警报声不断回响,手术车的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医生匆匆的脚步声在沈筱耳边被无限放大。
却又模糊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手术室的门骤然关闭,颤动的瞳孔迟迟不能恢复。
沈筱坐在手术室门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姜羽能刺破自己的腺体。
他连alpha的身份都能放弃,用自己的生命来赌沈筱的心软。
手术室中走出医生,问失魂落魄的沈筱:
“你是病人的伴侣吗?”
“他......他怎么样?”
话音颤抖到极致,沈筱害怕,害怕听到最糟糕的情况。
在刚才漫长的时间里,他期待着医生出来的同时又恐惧着他们带来不好的消息。
医生让人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严肃地说:
“病人情况不太好,刀伤的位置离颈动脉非常近,加上他是顶级的alpha,恐怕我们保不住他的腺体。”
沈筱捂住嘴,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身体痛苦地蜷缩着,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模样,而每一次的失态都关于姜羽。
“他呢?他有没有事?”
“离颈动脉只差几毫米的距离,庆幸没有生命危险,你是他的伴侣的话,请在这里签一下字。”
沈筱拿起笔,好不容易将双眼聚焦后又放下。
“抱歉,我不是他的伴侣。”
他不知道是怎么拨通的电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公寓。
他很想大哭一场,却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了。
行李箱在还在门口,手上的信息显示着他已经错过了飞往瑞典的飞机。
这回是彻彻底底走不了了,姜羽连alpha的身份都能放弃,不惜用生命来赌沈筱的心软。
他赌赢了。
苦橙花的香气弥漫在公寓的各个角落,床上似乎有着残存的热度,沈筱抱住姜羽的枕头,埋进去猛吸一口想要闻见薄荷糖的味道却只是徒劳。
beta永远闻不见alpha的信息素,但沈筱却感觉没有了姜羽,连公寓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倒在床铺中动弹不得,海水不断灌进公寓将他一点点淹没。
老宅的人赶到医院后问什么沈筱都无法回答,唯一知道的是他没有身份再继续留在这里。
没日没夜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后,沈筱昏昏沉沉地从床上起来,衬衫滑落在腰间,领带松散的挂在脖子上看看欲坠。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墙上姜羽的画。
不知道出于心情,沈筱将身上的衣服完全脱下来,从客厅搬来镜子坐在床尾的沙发上。
支起画板后拿起铅笔却无从下手,姜羽的每一笔都画的不完美却恰到好处,多一笔都显得多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