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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商品摆放眼花缭乱,陈北劲是常客,一般习惯先去潮玩区逛一圈,买点喜欢的小玩具,然后再给沈致亭挑几款咖啡杯,每个杯子底部都让手艺人精雕细琢上“for my diamond”的花体字,再细细滴上的金漆描边,最后和惯例买的香水皮带领带等礼物一起送出去。
虽说送人杯具寓意不太好,但他们之间,向来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沈致亭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咖啡,家里的除一台沈致亭自己买的意式全自动咖啡机,剩下的美式和胶囊咖啡机、虹吸壶、法压壶、摩卡壶和各种滤杯等一堆,都是陈北劲买做礼物送的,全堆在厨台角落吃灰。
沈致亭平时上班也忙,只有特别闲的时候才会鼓捣这些玩意儿,后来陈北劲察觉到了,就开始送他各种咖啡杯,于是惊喜地发现沈致亭居然买了个柜子,将他送的杯子单独收集起来,有些日常用,一周不重样,有几个专门拿到公司用。
陈北劲不常在家,但在家时看到沈致亭用他送的杯子喝东西,胸腔里就会涌现出无限的温馨暖意。
有天沈致亭闲来无事摆弄杯子,终于发现每个杯子底下都是同一句话,就问陈北劲这是店铺标语还是店名,设计的字体还挺好看的,他有空想去逛逛。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陈北劲的心就猛地突突起来。就像曾经他为那人手工做加糖的烘焙饼干,即便满怀欣喜期待地精心制作,最后却死活承认不出口,雕字也同样的,陈北劲说不出口,就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知道,路上随便买的”。
“每次都‘随便’买同一家?”
“不知道,没注意。”
其实一直以来,陈北劲能隐约感知到自己心虚的原因,只是头脑理智地发出“不能面对”的潜意识信号。现在好了,他们修成正果,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坦白自己喜欢某人了,他也终于可以……告诉某人他原来也暗恋着他。
今年准备叫师傅重新雕一条“for my boyfriend”。
目光上下浏览货架,扫到一套300ml的成对陶瓷水纹杯,眉梢一挑,心想沈致亭肯定特别喜欢,伸手就拿,不料拿礼盒同时往后一倒,陈北劲使了使劲,礼盒也似被人拿着使劲后扯。
陈北劲个子高,稍微垫下脚,就看到货架对面跟他抢东西的人。
是个女孩,面相酷酷的,浓眉大眼瓜子脸,化着淡妆,更突显那一抹红唇,她黑亮秀直的长发如瀑及腰,穿一套黑皮貂连衣短裙,脚底踩着一双长靴,也正诧异看着他。
“不好意思啊帅哥,”女孩面相虽冷,语气倒颇为礼貌,“给朋友买个生日礼物,能先让给我吗?”
这么大门店肯定不止一件货,陈北劲点点头,颇为绅士地松开了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了。”女孩拿下套盒,冲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一段小插曲,陈北劲没放在心上,找店员重新拿了一套,再去手工区找师傅雕字。
师傅五十来岁,惯穿一身波西米亚风的撞色亚麻衫,乱蓬蓬的银白长发垂肩,颇符合大众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一张脸看起来很年轻,想必家境不错吃喝不愁,连眼尾纹深处的皮肤都十分细腻柔和。
听了陈北劲的新要求,师傅抬头瞅他一眼,笑了起来,乐呵呵说道:“这是钻石成人,美梦成真了?”
“也不算是美梦。”
之前他的确经常梦到沈致亭,但那都是沈致亭单方面地接近他、对他笑。
梦里的沈致亭太坏了,和现实中温良恭俭让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人初次现身他梦里,依稀是高中校服的少年打扮,偶尔问他要不要放学后一起去咖啡馆?后来时间一长,沈致亭的校服就没了,化身成年模样,总是用那沟壑纵横的胸腹紧贴着他后背,俯下身,和他脸贴脸,手把手地教他写作业;
要么就是湿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走进他卧室,赤身水淋漓地往自己床上一躺,反客为主般拿起一本书,一边翻页阅读,不时偏头向他询问一句“总盯着我干什么?我很帅么?”,面上却装一副一本正经的读书人模样,既禁欲又罪恶,勾得他心里总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便在梦里伸手去捉那人,那人却一下子遥远起来,连唇边的笑意都显得那么虚假。陈北劲气愤不过,质问沈致亭凭什么没经他同意就擅自闯进他梦里,又擅自离开?
那人便温柔笑笑,反问他一句:
“陈北劲,为什么在你的梦里,我连件衣服都没有啊?”
陈北劲总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郁结憋闷到极点时,便会从梦中转醒,继而望着窗外流星闪过的暗沉夜空怔怔出神。
“我才不信,”师傅笑着将杯子擦好装回包装盒里,递给他,“今年是第四年了吧?”
“不是,”陈北劲接过东西,纠正道:“今年是第十年。”
“哦?”师傅少见地露出诧异的表情。
“但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陈北劲昂着下巴,有些得意,又有点愧疚。
“理解理解,想来你们一路走来也不容易。”都boyfriend了,师傅意有所指。
这次陈北劲没再回话。
方才那股子抱得美男归的得意劲儿荡然无存,滋味难言的沉默中,只剩满心满肺的愧疚。
他们在一起,哪里是“你们一路走来”,分明是沈致亭一路走来。而他,他只是象征性地追求一阵子,沈致亭便缴械投降了。
他知道沈致亭永远都拿他没办法,只有天知道沈致亭有多宠他,他也习惯仗着那人的喜欢任性胡闹,时至如今,那人都说爱他了,他如果再回避问题,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陈北劲自知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但现在确实该做点什么了。
同师傅道过别,陈北劲将买的一堆东西扔给身后的拎包保镖,一行人出门结账,陈北劲还没开始报会员号,店员便微笑着告诉他,有人已经帮他结过账了。
“嗯?”陈北劲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俩保镖。
俩保镖摇头如拨浪鼓。
“是位穿黑衣服的女士,她是我们店的常客,临走前留下了她的卡交给我们保管,让我们务必为您结账。”
“哦。”陈北劲笑了声,觉得很有意思。在这片富商云集的土地上,碰到财大气粗的款爷款姐并不少见,少见的是,除了许景辉,他还没碰见过有其他女人为他结账。
毕竟,他从小到大过的每一天,都非常能烧钱。
这么一想,沈致亭貌似也没少为他买单,陈北劲感慨,但凡沈致亭再穷点儿,他们当年都玩不到一起去。
“改天她来取卡,替我传达一下谢意。”
陈北劲也不矫情,道完谢后就潇洒走人。出了门,让手下人按照惯例,还是将今晚买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寄公司总部。
从前在国外求学,他没办法才直接将东西邮寄给沈致亭,看不到沈致亭收到礼物后的表情,让他觉得这东西送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后来他回来,每次都一定要亲手递给那个人。
他非得站在沈致亭身旁,亲眼看着那个人拆开一个个盒子,拿出一件又一件东西,看那人将他送的东西拿在手里弯眼欣赏,或者当场贴在身上比试,或者不给面子地吐槽他的时尚审美……这,才是他亲自挑选礼物的意义。
当然,门都出了,平时也就算了,这次许景辉知道他给“情妇”买礼物,既然都给心上人买了,自然也得给母老虎买。
许景辉不差拿钱买的任何东西,目前他所拥有的大部分,还是许景辉给的,所以在燕京时,陈北劲每次回家都不会像沈致亭那样,给家里买这种补品,又添那个物件的,家里一切自有管家安排。
许景辉鲜少看得上什么物事,陈北劲明白,他只要能在工作上更加出色,许景辉就心满意足了。
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陈北劲拎着盒颈椎按摩仪推门进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