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北劲不明所以,“两面之缘,不太熟。”
“好,”李铮鸣沉声道:“你们两个,以后也不要相熟。”
陈北劲摸不着头脑,刚想问一句李铮鸣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对方就以临时有事为借口挂掉了电话。直到身后门被人推开,肩上忽然被人披上了件羊绒厚外套,陈北劲转过头,看到沈致亭那张不做表情时分外凉薄的脸,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皮肤无孔不入的冷意。
沈致亭没有打探陈北劲身边有什么朋友的习惯,也不询问,因为过分清楚除了他自己,陈北劲的每一场社交都是有预谋算计的利益往来,戴上成人面具后的每一场规规矩矩的谈话,百分之九十九都与工作相关。
“外面太冷,进屋吧。”沈致亭拍了下他肩,转身就要走。
陈北劲皱皱眉,猛地拽住他手,强迫沈致亭不得不回头看他。
他不太喜欢沈致亭这副冷淡模样,准确来说,他非常讨厌周围的人对他毫不在意,对他喜欢的人尤其如此。
“我刚才在和李铮鸣打电话。”陈北劲主动交代,眼神希翼地打量着对方,试图从沈致亭脸上捕捉出几分吃醋的意味。
“他和李勤光是一家人?”沈致亭思前想后不过半秒就捋顺了。
“亲兄弟。”陈北劲有些沮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沈致亭的颈间。
“怎么了?”沈致亭挑眉:“这就把你惊奇哭了?”
陈北劲一声长叹。
沈致亭拍拍他头,“怎么了祥林嫂?”
“我决定下辈子不和太聪明的人谈恋爱,”陈北劲抬头和他对视,神情难掩失望:“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想有意思你就去坐过山车,不仅有意思,魂儿都能直接帮你升华出来。”沈致亭将黏在身上的癞皮狗扒拉开,说:“谈恋爱容易,厮守住难,一时刺激简单,忍受乏味无聊的单调模式难,所以——”
“所以什么?”
“陈北劲,不合格!”
“不行我反对!”陈北劲瞬间被刺激着了,急声叫道:“刚才那个是我不小心,不能算!”
“反对无效。”沈致亭铁面无情,像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冰棱。
陈北劲沉下脸,盯着沈致亭看了几秒,忽然之间,一股无名愤意在胸口中激荡澎湃起来,他猛地扑过去,按住沈致亭的双肩就要强吻上去,不料沈致亭当机立断别过脸去,二人差点触碰上的嘴唇只一擦而过,陈北劲怒气的吻重重落在沈致亭的左脸上。
牙床被撞得一疼,陈北劲听见沈致亭也嘶了一口气,仍旧不甘心,磨着牙在对方脸上百转千回地啃了几口,这才善罢甘休发泄完毕。
沈致亭摸了摸遭袭的左脸,瞧了一眼身旁无理取闹完后、又恍若无事发生,乖巧着蹭过来揪他衣服示好的人,纠结寻思着,他要不要找个精神病院给这属狗的人看看?
“你在想什么?”哑沉的嗓音,致命诱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凑近的小狗嘴里说出的话仍是正常无比的。
“想给你找个精神病院。”
“为什么不和我接吻?”
“这就是我想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的原因。”
“沈致亭,我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想吻时自然吻了。”
“那你什么时候想吻?”
沈致亭看他一眼,陈北劲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良久,沈致亭扬手将陈北劲推到一边,然后背转过身,从裤兜摸出他的老物件儿两件套。在陈北劲讶然神情注视下,他叼上支烟,精贵的打火机按下噗呲一下,火苗诡丽,烟头炽红。
薄薄的青雾从唇缝中喷吐出来,沈致亭说:“等你真正看清我之后。”
--------------------
第24章 风掠北阳 24
陈北劲从没见过沈致亭抽烟。
夜色下,微弱火光在眼底闪烁着,他深藏心底的青葱时光,也随着沈致亭指间燃烧的烟头逐帧消褪。原来什么东西都会旧,再美好的回忆都将蒙上一层灰土,仅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青涩纸页也再翻不回来。
沈致亭开始无意识地在他面前表露出最真实的样子,这无疑是件好事,只是对他来说,这个相识近十年的人突然看起来很陌生。
曾经的沈致亭,完全就是一只骄傲高冷的蓝孔雀,聪明、睿智,博览群书,举手投足大方得体,记忆力出色,连无聊的四十八字校训都能倒背如流,堪称是学霸群里的突出典范。
那时沈致亭的个子比自己要高,清清冷冷的,不爱笑,也不怎么说话,和自己在一起时话倒很多,偶尔笑一次,整个人突然就化作那春寒料峭时分融化了的雪,带几分凛冬的冷,和几分春日晴光的暖。
陈北劲经常能从这个人的话里听出来取悦自己的意思,还有对方总是偷瞥向自己的目光。那种深深的眼神,望眼欲穿,仿佛全世界他只在乎他一个人。
这感觉陈北劲从未拥有。
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也不存在任何雇佣或利益关系,更不是出于被迫抚养的义务和某些世俗责任,是沈致亭自己想对他好。那个人无缘无故,投入了成本却不计较回报,从始至终都没张手要过他半分钱,总是毫无来由地给他买一堆东西,总是只对着自己,表露出在学校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
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他问为什么,沈致亭说因为他们两个是朋友。
陈北劲半信半疑。从小他就跟着许景辉耳濡目染,知道真情再真也没有黄金真,朋友再多,也都是一杯酒七分水的交情,利益冲突了,说翻脸就立马翻脸,但沈致亭是个例外。
跟其他人不一样,沈致亭非常够朋友。不管沈致亭正在上课听讲还是在下课刷题,只要见他现身教室外,沈致亭这个书呆和尚就会立马破戒,从清心寡欲的庙里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跟他私会。
他承认,一开始自己在故意试探,好奇这个叫沈致亭的人口中所谓的友情究竟可以情深义重到什么地步,时间久了,他觉得有点儿意思,再后来……
再后来他两腿完全不听使唤,满脑子都是沈致亭坐在教室第二排中间位子上,抬头笑眼望向他的样子。
他非见他不可,毫无道理。
就像沈致亭毫无道理地对他好一样。
那时候沈致亭性格很冷,外冷内热,凡事嘴上不说,心地却很好,而他的生活是一潭死水,了无生趣,他唯一获取能量的地方就是一个名为“沈致亭”的少年。
他们越来越亲密,他爱和这个人凑在一块儿,无论干什么;他用了很漫长的十年,细致观察、或说考察了这个人,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以同等分量的感情回报给对方,无论男女。
陈北劲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早已了如指掌,没想到,现在沈致亭的代名词不再是骄傲而是谦逊,不是高冷而是温和。
沈致亭会对所有人都笑,且只要关系稍微密切点儿的人,沈致亭都会大方地给他们买东西。曾经只专属自己一个人的特权,没经他同意就被平均分到了数不清的人身上,连着那个人当初待自己的那份感情,也逐渐由浓烈变得稀薄,甚至没那么在意了。
沈致亭变了,变得外热内冷,陈北劲察觉到了,他只能近得了他身,却再轻易进不去那人早已设下了重重关防的心。
“我是不是就剩一次机会了?”
临睡前,两人站在各自卧房门口,沈致亭闻声回头,陈北劲强行克制住扑过去的冲动,站直身子,仪表堂堂。
“你要是不想玩了,也可以提前作废。”
“我说了我没——算了,”空口无凭的解释说再多也是徒劳,陈北劲深知其理,于是不在意地挥挥手,“说什么都无所谓,你根本就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
沈致亭笑着摇摇头,推门就要进屋。
“喂,”身后人问:“所以,连晚安都不说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