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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时瑾晏失去踪迹,皇后便日日以泪洗面,整个人变得无比憔悴,再瞧不出以前的得体。
她日日哭着闹着,要时瑾玄赶紧想办法把时瑾晏救回来,起初时时瑾玄会体恤她作为母亲的心境,可后来,当他感觉皇后为了时瑾晏而对他各种谩骂输出后,心越发负累起来。
他自然会想办法救时瑾晏,但他如此被皇后戳着脊梁骨地驱使谩骂。
“时瑾玄!你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晏儿可能会收到伤害?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没能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如今还要害了他的命吗?”皇后还在按照自我揣测对时瑾玄一番谴责。
周围站着的守卫偶尔侧目看过来,时瑾玄早已沉下脸,拨开皇后的手,冷冷道:“来人,把皇后娘娘带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乱跑。”
“时瑾玄!时瑾玄你敢这样对本宫!时瑾玄!”
皇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时瑾玄出了宫门,再听不见。
赶到侯府的时候,纪修誉正送一个老大夫出来。
“伤口不深,只要按照这个……”老大夫边走边嘱咐,随后和纪修誉一起注意到了时瑾玄。
“王爷。”纪修誉道。
时瑾玄:“阿词呢?怎么样了?”
边说边要往房间里走,纪修誉伸手拦住他。
“王爷,阿词还在昏迷中,不过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现有内子在里面照顾着,王爷别担心。”
话刚落,房间里走出一个人。
时瑾玄看见对方时明显一愣。
纪听训大大方方走下来,没理会时瑾玄的惊讶,只说道:“听说他出事了,就来看看。”
时瑾玄愣了半响,才缓缓把目光移向纪修誉,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纪修誉只一眼就没敢再与之对视。
片刻后,纪修誉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心里做好了某个决心,他对时瑾玄道:“王爷,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来到偏房,时瑾玄道:“侯爷想说什么?”
纪修誉忽抱拳跪在时瑾玄面前,道:“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请王爷,治老臣的罪,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话落,纪修誉将头磕在地上。
时瑾玄静默片刻,随后道:“纪听训和你说了什么?”
纪修誉微微抬起头,回答:“不管有无人与罪臣说什么,只是经过阿词被人伤害这件事后,罪臣便知道,事情要是还不能有个结果,只怕日后是不会善了了,千错万错,皆在罪臣一人之身,罪臣只是不想再连累妻儿……所以,罪臣求王爷秉公办理,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吧。”
时瑾玄没说话,纪修誉又道:
“罪臣也知道,王爷因为八皇子的事焦透了心,为了报答王爷对阿词的照顾,王爷若有能用上罪臣的地方,罪臣心甘情愿。”
这话无疑是暗示了纪听训曾经提到过的要求,时瑾玄眉心紧皱,一手捏紧,似乎陷入了两难之中。
时瑾晏的十八岁生辰距离越来越近,所以人是非救不可的了,而且过去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他在司芳歇手里究竟如何了,若是真有什么岔子,只怕晚一分,都是万万挽回不得的。
可是……
时瑾玄望着面前跪拜在地上,头发已经花白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捏得越发紧,指关节都在发白。
到某一瞬,拳头蓦然松开,心里似乎终于做出了选择,时瑾玄微微张口,轻轻吐着气。
阿词…对不起……
*
根据纪听训的消息,时瑾玄终于探听到了司芳歇的消息,他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最终在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司芳歇来过的踪迹。
村子规模不大,看起来只有几十户人家,然而时瑾玄带兵赶过来的时候,进村闻到的第一口风,便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整个村子,看不见一个人,农具杂乱无章地倒在家门口,看起来像是经过抢劫似的。
时瑾玄蹙着眉,心里不由有些慌。
士兵们搜遍了全村,最后一个较大的院子里发现了许多村民的尸体。
时瑾玄进门,那些尸体外伤与时瑾墨身上的无多差异,且都带着被蛇虫啃咬过的痕迹,所以不难断定是司芳歇的手笔。
士兵们抬尸体的时候,时瑾玄在院中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弯身将其捡起,是一个染血的锦囊。
脑子里蓦然回现起当初,时瑾晏拉着他的手,将一个锦囊拿出来,说道:“哥哥看,这里面装的,是你当初给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带着…”
“哥哥保佑了晏儿这么多年,晏儿一直都记得的……”
时瑾玄解开锦囊,里面的平安符已经被血染脏了,像个失去庇佑作用的破纸,就这么躺在锦囊里。
“晏儿……”时瑾玄将锦囊握紧,护在心口。
另一边,早早听到风声的司芳歇,此刻正带着时瑾晏进行逃窜。
这次他们躲在一个山洞里,时瑾晏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靠着山壁,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仔细一看,在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圈布条,布条下浸染了血红,再来看他的脸,苍白病态,一双唇毫无血色,俨然一副将死模样。
司芳歇生了火,烤着他的小黑蛇抓来的野兔子,时不时转头去看看时瑾晏,在火光的映照下,时瑾晏的半侧脸显得没那么死气,司芳歇见了,扬了扬嘴角,一边烤兔子一边道:
“你安静的时候好乖,可惜你自己不知道。”
烤好兔子,司芳歇却没了吃的兴致,将其随意丢在一边,歪头趴在膝盖上看着时瑾晏,不知在想什么。
好大半天后,司芳歇才起身,然后走到时瑾晏身边去,把人的头拨过来倒在自己肩头,然后搂着对方坐在火堆边。
“时瑾晏,我今天还没有给你唱歌,我们要遵守规则。”
司芳歇这么和时瑾晏说着,可时瑾晏没法回答他,司芳歇叹了口气,道:“原谅你这一次。”
柴火慢慢烧着,夜风从山洞外缓缓吹来,这个天,已经能听到田鸡蛐蛐的叫声了。
“船儿摇过海,风吹海水岸。”
“随浪淘金沙,何处是港湾。”
“船儿摇过海,风吹海水岸。”
“小心风台天,身子微微寒。”
“……”
“心内如有梦,免惊要去何”
“哪时又落雨,月娘会照路。”
司芳歇歌声轻轻,和夜风很像,他轻轻拍着时瑾晏,做着与以前的夜晚一样的事。
“你说的,你喜欢听我唱歌,说我唱的好听,歌声如风中的银铃。”
司芳歇微微笑着,夜风吹动他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他现在心情似乎很好,抱时瑾晏的手都不自觉加紧了几分。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透着一股乖顺气息。
司芳歇自顾自畅想着,道:“你说你没有看过草原,等天亮了,我带你翻过这座山,就会有一片大草原了,到时候你就不能睡了,听见没?”
没有回应。
司芳歇不开心哼了一声,像是在怄气。
半响后,他叹了口气,妥协似的语气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吧。”
第86章 草原
天将亮时,司芳歇睁开眼睛。
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碳黑的木柴。
早晨的风带着凉意,司芳歇觉得头有些疼,脑袋涨涨的。
他揉了揉额头,缓和片刻后才去查看时瑾晏的情况。
时瑾晏还维持着靠在司芳歇肩头的姿势,经过一夜,他似乎变得更苍白了,司芳歇几乎都感觉不出身上的人还有呼吸。
司芳歇伸手停在时瑾晏的鼻间,直到感受到有一缕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手指上,才松了一口气。
“时瑾晏,你真不让人省心。”司芳歇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此后很久,司芳歇盯着时瑾晏的面容 出神,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不舒服,他看着对方的时候,竟生出幻觉——时瑾晏将破碎成千万只蝴蝶。
司芳歇心头一震,随后视线清明,微喘的呼吸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