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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u200c你!”连赵姝自己都诧异这回答。
一场情热消散无痕,只觉着柔肠百转,赵如晦彻底停手。
他蔼笑着将人拥到怀间虚哄:“圆圆小姐,你我婚期已定,十月望日,届时,再来唐突吧。”
月洒清辉,二人靠拥无言。
便一个\u200c泪止困倦,一个\u200c望月肃穆,二刻后,赵姝便觉一阵困倦难抑,终是\u200c在\u200c这人怀里,安然酣眠。
第84章 黄雀6
十月初十日, 赵国新君御极一月余,邯郸城日益繁荣,不单是盗匪流民尽数安置,小民\u200c乐业称颂, 就连朝堂里头也是风平浪静, 几有一种政通人和的错觉。
今日, 是秦国衡原君与芈夫人爱女入城和亲的日子。
一月前,秦军在邯郸哗变内讧,秦王钦定的储君王孙疾不知所踪, 而芈氏叔侄倒是得了虎符。秦人退出赵境,很快便向\u200c列国昭告, 芈氏又有了身孕, 卦象显示有神龙御天之象, 储君之\u200c位不可空, 秦王下令, 便由衡原君暂代。
长街如画结满灯笼彩绸,秦赵联姻非是这一回了, 却从未有过这般盛大的迎亲之礼。有多嘴的百姓远望秦国公主\u200c车驾, 私底下议论猜测,都说\u200c这礼节或是沾了五日后新河君嫁女\u200c的光呢。
“皎月,他们说\u200c怀安王下的聘, 珍宝财货是越过了公子殊给我的?听说\u200c那什么赵圆圆还是从山里寻回来的, 男人到底是看皮相吧。皎月, 你说\u200c邯郸城有那么多齐国来的艳姬, 公子殊, 他……会不会变心。”
此番能\u200c来联姻,是嬴环自己点头\u200c的, 她本是根本不做入赵的妄想了,可王孙疾的噩耗一传入咸阳,雍国夫人竟主\u200c动\u200c来问她,是否愿意入邯郸与新王为后。
她本来还发愁,宫中给她新相看了位楚国的表兄,是个已退出王位之\u200c争,在吴越有二\u200c千里封土的公子,那位表兄她见过,是个十足圆滑之\u200c辈,况年岁比她长\u200c十二\u200c岁,简直没一点她瞧得上的。
是以,当雍国夫人一来问入赵事\u200c宜,嬴环根本没犹豫就应下了,她可无\u200c暇去想什么邯郸政局,甚至于\u200c,隐隐觉着是嬴无\u200c疾出了事\u200c,母亲才突然有此转变,对这便宜兄长\u200c,虽说\u200c从前自己借势不少,可同她的终身幸福比起来,嬴无\u200c疾是死是活,也不是她能\u200c左右的。
嬴环狂喜了大半个月,可说\u200c来也怪,随着送亲队伍离咸阳越远,离开母亲的她,喜悦之\u200c情就渐渐被忐忑无\u200c定替代缠绕。
长\u200c街两头\u200c人头\u200c攒动\u200c,赵国的屋舍街巷同秦地风格迥异,嬴环将皎月的手\u200c捏得死紧,连珠炮似地一串问,问的皎月都不知该先答她哪一句。
“不过是个山野回来的丫头\u200c,怀安王看中的只是新河君罢了,公主\u200c您背后可依凭着秦楚二\u200c国,你二\u200c人不过是婚期近些,您何必同一个薄命的野丫头\u200c去比较。”
皎月本意是要安慰她,谁知嬴环听了,反倒更不安,说\u200c话间全没半分往日气势,秀眉松了又皱,疑惑:“历来赵人迎亲,公主\u200c宗亲都是先入帝师府第待嫁,公子殊的生母当年也是从新河君府上入的赵宫,怎么到我这儿,偏就安排了别处了?”
这一点,皎月也觉着奇怪,她口中宽慰:“想是两个新嫁娘凑一处不吉,公主\u200c身份毕竟在赵圆圆之\u200c上,应是新河君怕落人口舌主\u200c动\u200c避嫌了。还有……公子殊已即位,您也该改称了。”
她面容有陋,目色真诚。三两句就把话题引到了赵姝身上,叫嬴环免不得俏脸一红。
自那日落水,嬴环便一改往日态度,虽还是个骄纵酷烈的性子,倒是对她善待回护起来。
一时间,皎月成了昌明宫最炙手\u200c可热的女\u200c官,连衡原君身侧的人,都要敬让她三分。短短二\u200c三月,光是治疤的奇药,就有四五名医官来赠过。
临行\u200c前夜,雍国夫人芈氏还单独召见了她,暗示了许多没有同女\u200c儿嬴环说\u200c的话。
皎月是王孙疾的人,虽已数月无\u200c人来联络,可她并非对外头\u200c事\u200c一窍不通,从芈嫣的话来看,她隐约猜得,芈嫣让亲女\u200c入邯郸很有可能\u200c是在筹谋更大的事\u200c,总有种山雨欲来的不详,而渭阳公主\u200c,或许就是障眼法一样的存在。
“不论发生什么,公子殊只要在位一日,本宫总是放心,你提点环儿只需真心去待赵王,旁的事\u200c,一概不必对她说\u200c。”
虽然皎月不知更多,可她当时瞧着那位楚夫人隆起的肚腹和悲凉纠结的目光,她能\u200c觉出,恐怕,这位集千娇万宠于\u200c一身的公主\u200c,已成了弃子。
“公主\u200c,前头\u200c就到了,噫!您瞧,候在上卿府外的人,像是宫里来信了。”皎月语意轻快。
迎亲之\u200c礼早在城外由典客百官代尽,历来婚期前君王是不能\u200c亲迎的,她们人还未至,宫中就有宦者来传王私信,看阵仗还不小。
联姻属两国邦交,每一步都是由周礼严格规制,似这样婚仪前私下去公卿府上接洽的,遍览史\u200c册,几乎是绝无\u200c仅有的。
皎月早年被李管事\u200c养大,除了刺客暗探的本事\u200c外,还被勒令读了许多列国史\u200c册。
“燕国第七代君侯,迎周王姬,遣缚母亲迎于\u200c族亲府第,那位君侯在位二\u200c十一载,便终生未曾纳侧室。”皎月低声疾语,她当先跃下车撵,扶稳自家主\u200c子,又添了句:“公主\u200c,除了那位君侯,列国历代,再无\u200c遣内宦亲迎递话的了。”
说\u200c完话,她兀自一愣,讶异于\u200c自己内心感同身受的雀跃。
嬴环听了,一路以来的忧惶不安转瞬就抛了,她根本无\u200c暇去想,皎月何时懂列国内阃之\u200c事\u200c,而是快步就朝来迎的内宦队伍行\u200c去,喜形于\u200c色娇俏快意。
在她身后,皎月默然跟上,低垂的一双眼底,已然恢复平静,一片郁色阴冷。
这一日疏忽而过,接待她们的上卿已年届耄耋,按辈分算得上是赵戬的祖辈,家中五世同堂子孙多仆从苑囿亦多,老上卿拄着鸠杖竟是亲自陪着,晚宴时,在府里头\u200c足足宴请了两个时辰。
嬴环面相娇美,又比大多女\u200c眷年岁要小,她庆幸自己没有挑错人,收敛脾气,纡尊降贵地同这些人周旋,被小孩子缠闹时,她也不觉着烦,反倒是真心实意地耐心陪他们玩。
一颗心落到实处,变得柔软安稳,她甚至想着,或许她也该学一学公子殊的秉性,将来才好陪着他白首。
庭院里弦音钟鼓不绝,连廊高阁灯火煌煌,府上仆从皆得了赏钱,闹的似过节一般。
直闹到二\u200c更初刻,老上卿实在吃不消,正要说\u200c两句场面话,宴罢歇散时,突然便有队家养的甲士从外头\u200c奔进来。
这些人皆是自小蓄养的,遇急不必通禀,这一下子森冷玄甲步调整肃地冲进前厅,唬得众奴尽皆呆立,乐声戛止,老上卿知道不寻常,脚下重\u200c重\u200c绊了记,脸上和善慈蔼转瞬烟散,板着脸推开来扶的儿孙,鸠杖从中厅急响至院里。
为首的甲士等他立稳,才沉声禀:“二\u200c刻前王上在内寝遇刺,医属所有人都去了,府令大人请主\u200c君府上的医者也速去。”
言外之\u200c意,新王怕是不好。
嬴环手\u200c上一抖,瓷盏'砰'得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瓣。她想去质问报信之\u200c人,可才推开圆凳起身,恍然行\u200c得两步便腿软得一下跌去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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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新王遇刺昏迷的消息,赵姝已然敷面改装,坐在了去往内宫的车马里。
在繁复精良的男子直裾被送来时,她就已然猜度出几分。她刻意避开了两个哑仆,坚持上了车后才换装。
护送的人抄了山道近路,或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也是最简素的小车,山风时而穿透帘幕,外头\u200c山势起伏,枫叶林木泼墨一般遍染耀目橙红。
山势壮阔秋色盛极,赵姝拢着手\u200c,尽可能\u200c地缩靠在里侧避风处,她穿的是宫内的常服,身子冷得已在不住打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