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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身躯隐入黑暗,柳渊离开的步子又轻又快,直至院中只余姜缨一人,她才重重松了口气,不求其他,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缨平息呼吸,回到姜府,见姜满满正在侍女的照顾下啃糖葫芦,啃得快快乐乐的,一时欲言又止,罢了,暂不和他提柳渊了,待父子两人见了面再说。
翌日,姜满满快要散学时,姜缨还在酒肆,白霄正要进学堂接满满,闻得阵阵脚步声,回首一望,面色大变。
前方柳渊阔步走来,一身纹路整丽的华服裹住雄健身躯,极俊的眉眼华贵张扬,黑而沉的眸光浮光掠影地扫过白霄,唇角向下压了压。
白霄呼吸一顿,微屈的膝盖瞬时绷直,目送他领着薛首辅等人往姜满满的书屋去,转身直奔酒肆。
书屋窗户旁栽有柳树,长得枝繁叶茂,几个随从拂开柳枝,柳渊负手立过来,眸光扫视到姜满满,面色如常,并无特别之处。
薛首辅心道,不愧是陛下,虽是第一次见儿子,便是儿子再像自己,也能从容不迫。
即将散学,孩子们再也坐不住了,又见屋外来了这么多人,当即叽叽喳喳起来,讲桌旁的夫子也已被随从们请了出去。
姜满满正在收拾描红,听同桌惊呼,“满满,你爹爹活了!”
屋外所有人,“……!”
可爱的孩子,你在说什么啊!
“不可能,娘亲说人死不能复生,昨天咱们还一起给我爹烧香呢!”
姜满满头也不抬,几个小同学也看见了,围过来问同桌,“你说满满的爹爹死了,可是他长得好像满满呀!”
同桌大叫,“满满说他从来没见过爹爹,他娘亲说他爹爹忙大事去了,我娘说了,这种情况就是死了呀!”
满满附和,“我证明,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我爹爹呢,那肯定死了呀!”
“可是满满,他和你真的好像啊!”
满满一眼没看窗外,“像也不是,我好想爹爹!”朝同桌伸手,摊开掌心,“你给我做的爹爹的牌位呢,怕娘亲发现会伤心,放你书包里了。”
“喏,给你。”同桌翻出一个纸板子递过来。
其余小同学兴高采烈,“要烧香么?”
“给你火折子。”
“给你香!”
“把描红也烧了吧,烧了就不用描了………”
屋外所有人,“……!”
可爱的孩子们,你们上学都带了什么东西啊!
薛首辅要晕过去了,程次辅坚强地扶起他,两个老人家踉跄往屋里奔,倒是当事人柳渊从容不迫,盯着姜满满落泪的面容,挑了挑眉。
没错,姜满满拿着纸板子哭了,他确实想爹爹了,眼看香烧起来了,连带许多描红本也烧起来了,氛围到了,姜满满觉着自己该说几句了,还是同桌教的呢,“爹爹你走得……”
“住口!”
两个老人家面色发白地奔过来,姜满满脸上挂着泪,惊讶极了,“舅舅……”
诚然薛首辅和程次辅已成了姜缨的兄长,可还是没撑住小皇子的这一声舅舅,两个老人家脚下一呲溜,直接扑火堆上,火苗立时撩上了衣袖!
“陛下救臣!”
尖叫声一出,一道高大身影立了过来,迅疾地伸手一抓,一手拎起一个,旋身扔给了随从,“扑火!”
两个随从抱出去扑火去了,剩余随从已端了水来,一下浇灭了燃起来的火焰。
柳渊过高的身量如巍巍不可及的小山,一众小朋友离得太近,只觉阴影遮天蔽日地撒下来,不由地使劲儿仰着脖子去看,可再使劲儿也瞧不清长什么模样。
姜满满愤怒极了,捏着纸板子,爬上书桌,可着劲儿扬脖子,依然觉着眼前好大一片阴影。
直到一只大掌探过来,五指挑着衣领,将他挑到胸前,他还没看清眼前人模样,就啪得一声将纸板子糊到了柳渊脸上。
姜满满仍在愤怒,“你浇灭了我给爹爹烧的香,我要让霄叔叔打你!”
柳渊用另一只手掀开那纸板子扔了,露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姜满满一看就呆了,和自己长得好像哦!
底下的同桌大声提醒,“满满,你爹爹真的活了!”
姜满满震惊地啊了一声,在柳渊五指下乱蹬小腿,他一边用小手去摸柳渊的脸,一边低头回复同桌,“我相信你!你家卖棺材,知道的比我多!”
第12章 11
姜缨随白霄赶到学堂,还未进屋,薛首辅与程次辅如枯枝再春,焕发希望,“妹妹,快别让小皇子喊为兄舅舅了!”
“莫急,那就依兄长的,我喊我的,不再让满满喊便是。”
姜缨双眼一抬,正见柳渊从屋里走出,眉眼平和,并无父子相见的惊喜欲狂,心尖如被细针微刺,这孩子当初也是意外而来,柳渊不太中意也算情有可原。
倒是姜满满,瞧着过分喜欢柳渊,坐在柳渊臂弯里,也不认生,抱着柳渊的脖子蹭来蹭去,小脑袋胡乱顶着柳渊下巴,柳渊任由着他了。
姜缨又喜起来,孩子终究需要爹爹,她这个决定是没错的,即便她与柳渊再无缘分,能一同陪着孩子长大,也是幸事。
“陛下,我来抱吧。”
姜缨朝柳渊伸手,柳渊垂眸望下来,也不言语,将姜满满的脑袋从下巴处剥出来,姜满满扑腾着摇头,“我要爹爹!”
姜缨讶然,不过头次见,就这么黏着了,真是天生的血缘亲情,她对此乐见其成,微微一笑,“满满喜欢陛下。”
柳渊声线温淡,“朕与满满是父子,依姜姑娘昨日所言,朕今日可带满满进宫,姜姑娘回吧。”
柳渊阔步离开,姜满满幸福地迷糊着,余晖落至两人离去的身影上,那身影越来越远,刺得姜缨脑子一阵发麻,不由扬声一声,“陛下!”
姜缨疾步跟上,拦在柳渊身前,张口欲言,脑子还懵着,竟不知说些什么,柳渊等不来声音,“姜姑娘?”
“我……”
她要说什么?说舍不得离开满满一天?说见不得父子一同离去的身影?决定是她下的,柳渊能同意已是万幸,她还在不满足什么?
姜缨恼起自己来,听柳渊沉了语气,“姜姑娘要食言?”她连连摇头,“陛下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
“姜姑娘有话直言。”
姜缨抿紧双唇,“不知陛下可否明日再带满满进宫?”
“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区别。”柳渊低垂视线上扬,不知落到了何处,臂弯缩紧勒住了姜满满,姜满满疼得唔了一声,他似毫无察觉,一语道破,“姜姑娘不舍得了,要把孩子要回去?”
“并非不舍,只是满满是我的孩子,自幼跟着我……”
“姜缨,满满只是你的孩子么?他还是朕的太子!”
从进了学堂,柳渊便是一副从容平和的模样,此刻终究耐不住了,微怒的声音撕破了假象,浑身顿生的气势吓坏了姜满满,姜满满开始挣扎,“你凶娘亲,你不是好爹爹!”
“老实一点!”柳渊将他摁到胸前,提步就走,他不会给姜缨后悔的机会,因为但凡姜缨开口说不愿意,他就只能再次放手。
柳渊咬咬牙,吩咐薛首辅,“召众卿去奉天殿!”
奉天殿是天子群臣上朝的地方,薛首辅等人心下震惊,面上不敢耽搁,速速去了。
姜满满开始哭,“放开我,我要找娘亲!”
柳渊不顾他的哭声,目光扫过一脸担忧的姜缨,缓了口气,“姜姑娘不放心可跟上。来人,带姜姑娘上车。”
姜满满哭了一路,姜缨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自是看不到,他愤怒地对着柳渊拳打脚踢,可无论如何捶打,柳渊都无声无息。
姜满满只觉男人的胸膛如铜墙铁壁般冷硬,男人的气息也是无情的,他哭哑了声音,哭红了眼睛,“你不是好爹爹,不要你了!”
柳渊无动于衷,姜满满气得一口咬上他的下巴,柳渊这才死死地将他塞入怀里,低低哄一声,“乖一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