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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小孩穿的衣服缝完最后一针,杳杳才咬断线头,抬首看向张毅。浅笑着问:“是小白球回来了么?”
张毅点了头,很快又用力摇头:“不止小白球,还有左夜亭。”
杳杳惊得放下刚缝好的衣服,猛站起身:“……你说什么?”
张毅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挑重点道:“左夜亭和小白球一起回来了,在院门外站着呢。他好像啥也不记得了,你快去看看吧。”
杳杳便一径跑出屋子,奔着院门去了。
还未走到门口,他便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到了立在门外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鼻子蓦地一酸,两脚也莫名变得沉重,杳杳一步一缓地朝左夜亭走去。
而左夜亭还在专注地逗狗,直到杳杳与他相隔咫尺,他才知道有人来了。
左夜亭正要开口跟人打个招呼,怀中的小狗却突然不安分了,兴奋地朝那人扑腾起来,明显是见到它真正的主人了。
连忙将小狗往前一递,左夜亭笑对杳杳道:“这是你的狗吧?”
杳杳双眼含着泪光,既不说话,也不伸手接住小白球,只深深凝视着面前站着的人。
左夜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出声打破僵持的气氛:“刚刚那位姓张的兄台说,他曾经与我相识,又跟我提到一个叫杳杳的人……你就是杳杳吧?”
杳杳点头。
左夜亭又探究道:“那你跟我也认识了?”
杳杳摇了摇头,终于开口:“我们不认识。”
左夜亭蹙眉默了下,怀疑道:“可是方才那个人说——”
“他认错人了。”杳杳打断道,“你和我们家里走失的一个兄弟长得有点像。张毅他有些辨不清人脸,把你认错了。”
左夜亭点头“哦”了声,没再质疑什么。
但他已经从旁边站着的张毅脸上看出了异常。
他敢笃定,这个叫杳杳的人在撒谎。
明明与他是旧相识,却不肯认他。
也不知是不是他过去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招人家记恨了。
当然,就算他以前对这位杳杳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不妨碍他此刻想要厚着脸皮向人家借宿一晚。反正一看他们之间就没有多大的过节,若是结怨较深,对方早就二话不说揍他了,还能眼泪汪汪地瞅他吗。
左夜亭心里登时有了底,便把狗往怀里搂了搂,扬唇道:“那个,我今晚没地方住,能在你这儿借住一个晚上吗?”
杳杳盯他一眼,未多言,径直牵起他的手,将他领了进去。
由于杳杳的手心太暖和,左夜亭如冻死鬼投胎一般,将人的手攥得紧紧的。都把人当成暖手宝了,还敢嫌弃地说:“你手上茧子有点多啊,怪糙的。”
杳杳:“……”
.
一进屋,左夜亭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小孩子,瞧上去大概有四五岁吧,长得怪机灵的。
左夜亭指着被窝里的那个孩子,笑着与杳杳搭话道:“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未等杳杳回应,左夜亭紧接道:“他娘呢?”
杳杳淡淡道:“跑了。”
左夜亭:“……”
这么年轻就做了鳏夫,怨不得表情那么冷淡呢。话也那么少。
抬头看了看对方居住的环境,的确有些简陋,墙上有许多裂纹,连房梁都有些朽了,整体上又旧又破,媳妇跑了倒也能理解。
左夜亭轻轻拍了拍杳杳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你还年轻,以后还娶得到的。别灰心。”
杳杳:“……”
见杳杳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房门,左夜亭还以为自己勾起他的伤心事,以至于人家跑出去缓解情绪去了。
可没想到,杳杳却是去端了一盆热水来,放在凳子旁,对他说:“你把鞋脱了,坐着泡泡脚吧。这样身子会暖得快些。”
对方的善意似一股暖流淌进左夜亭心间,左夜亭感动了一阵,才迟钝地道了声谢。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桌上,而后才在凳子上坐下,脱了靴子,把脚伸进热水里。
杳杳则坐到灯下,又拿出针线开始缝东西。
左夜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只觉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像只小白兔似的。
杳杳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朝他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大大的帕子,说:“泡好了就擦擦脚去睡吧。”说着,指了指躺着小孩的那张床。
那床有些窄,顶多能躺两个人。
而小孩已经占去一个人的位置了。
左夜亭便犹疑道:“那你睡哪儿?”
杳杳没理他。
左夜亭怕对方被自己害得没地方睡,便提议道:“我去和那位姓张的兄台挤一挤吧?这张床留给你们父子俩睡。”
杳杳道:“张毅跟你不熟,不会准你跟他睡一起的。我待会儿把孩子抱到张毅屋里去就行了,你放心睡这儿吧。”
左夜亭:“……”
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左夜亭琢磨了一下,顺着杳杳的思路推断道:“莫非你跟我很熟?比跟张毅还熟?”
杳杳:“……”
“你不许再说话。”杳杳恼道,“再说就用针线把你的嘴缝上。”
左夜亭:“……”
又不认他,又凶他,他从前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左夜亭带着满心疑惑躺到了床上,裹着被子呆呆看向杳杳,又忍不住道:“你别缝了。晚上光线不好,伤眼睛。”
实在觉着对方过得太辛苦,左夜亭暗暗决定,等自己回到遂州做回王爷,定要送杳杳几箱金子,再给他买座大宅子,让他舒舒坦坦地过完下半辈子。
正想着,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左夜亭窘得按住肚皮,不想让杳杳听见。
可杳杳还是听到了。
左夜亭见他起身走了出去,猜想对方多半是去厨房里给他找吃的了,说不定还得给他现做食物……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他可不忍心这么麻烦别人,正欲掀开被子去叫住杳杳,却又蓦地缩回了被窝里。
万一人家只是出去上个茅厕,不是给他弄吃的,他这样贸然喊住人家,岂不是显得自作多情了?
然而,杳杳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显然真的去厨房了。
左夜亭便立即掀了被子下床,悄悄摸到了厨房外面。
厨房内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他看见杳杳在灯前揉面,灶内已烧起了火,大锅里的水也煮得冒出热气,等水烧开就能下面了。
左夜亭在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倏然走了进去。
杳杳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对上左夜亭感激的眼神。
“我是煮给自己吃的。”杳杳对他说,“如果你也想吃的话,我可以多煮一碗。”
左夜亭:“……”
这个叫杳杳的人好奇怪,长相软乎乎的,心也软,但嘴好硬啊。
……
杳杳煮了两碗面,一个大碗,一个小碗,大的那碗给了左夜亭。
看着左夜亭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吃面,杳杳平静地问他:“你从哪儿来?”
左夜亭愣了下,如实回道:“皇宫。我今夜刚从皇宫出来,一时没地方去,幸好遇到你们了。”
杳杳侧开脸,强忍着眼底的泪水。
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左夜亭这几年是被关在皇宫里,所以才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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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左夜亭饱饱地吃了一碗加了肉丝的面条,这才返回房中就寝。
杳杳将孩子抱去给张毅,随后便也同左夜亭一起躺下。
不知为何,他与左夜亭分别数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他却不想面对左夜亭。虽是同塌而眠,他也始终背对着左夜亭,不肯翻身面向对方。
整得就像在赌气一样。
似是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左夜亭轻声和他闲聊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杳杳依然背对着,敷衍地应和他:“你是谁啊。”
左夜亭用力扳了下他的肩膀,迫使他翻过身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