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东家老爷们喜欢在茶坊里吃茶吃酒,吃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的,还排了个甚“母老虎”的名次儿来,首当其冲,最厉害的,就是周家夫人。
喜春亲眼看到过一回,夜里在茶坊里听曲儿,就听一群喝得醉醺醺的男子东倒西歪的,口里还不清净,东家长西家短,说甚“现在的女子个个厉害着呢。”
“当然了,最厉害的,还在周府上。”
周夫人才是母老虎之首呢。
巧云两个还给她抱不平呢,喜春拦着没让,饶有兴致的听他们说谁家的妇人最凶,谁家的妇人又压在了男子头上,家里的妇人最近也开始跃跃欲试了云云。
听着这些男子家长里短,她都多添了一盏茶水,回头才下了楼回府上。
她定定看他,嘴角勾起个冷凝的弧度来:“你说是吧?”
说她是母老虎,喜春承认啊。
有甚不好承认的,她曾经也柔弱过,但这世道天生对女子就要苛刻一些,倒不如抛开面子做一只母老虎呢。
母老虎至少鲜有人敢惹啊。
周秉下意识扶着人要落座,“怎的说起这话来了,谁敢说你是母老虎的。”
他还装傻呢,喜春:“不就是你,还能有别人?”
至于那些人,也只敢在私底下过过嘴瘾的了,清醒的时候可不敢说的,更没胆子在她面前来说了,母老虎一个爪子下去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
他还留下“罪证”呢。
喜春怕他不认账,把他的画卷拿来出来,努了努嘴:“自己看看。”
周秉展开画卷,是一副紫衣女子图,裙摆处隐隐的小白虎踩着裙尾,在周秉眼中,这小虎十分憨态可掬,从神态到爪子,都是肉乎乎的,他有印象,那日他从茶坊里回来后,便有了酒意,趁着这醉意之时,便做了一副小虎踩裙图来,后来带入房中后,酒意散开,画卷被不知藏到了何处去。
他勾着嘴儿,嘴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
看在喜春眼中,这就是“死不悔改”了:“你...”
她正要指责一二,周。秉已经赫然起身,他放下画卷,双手把人揽了过来,与他一同观摩画卷,他以指尖抻着卷面,指尖从小虎移到最角落里,一个隐隐约约的大虎影子在指尖下披露了出来。
大虎雄壮,藏在背后,只有浅浅几笔勾勒,若不是指尖沿着那笔锋所到,只以为是几笔随意的勾勒。
“你这个画得也太...”喜春找不出形容词出来,但脑子里又一瞬想到了别的,她侧了侧:“这个大虎是谁?”
“你说呢。”周秉一手揽着人,一手继续在画卷上引导,指尖过处,还有几笔不明显的笔锋展露了出来。
无一例外的都是虎,大大小小,或盘踞其中,或隐在数目背后,只露出一条尾巴,一个爪。
喜春默了默,随着画卷一一展开,那些她不曾注意过的都被展露了出来。
喜春嘴硬,“你这是想叫我被群狼给包围?”
周秉闷着笑,头埋在她背后,跟着她承认:“是是是,就是叫你被一群大小虎给包围了。”
那只踩着裙摆的小虎,憨态可掬,是一只小女虎宝。
周秉很早就在喜春耳边说过,他想要一个闺女。
喜春想要出行去临府城的事儿,在近几年是成不了形的,不止周秉不能应承,就是喜春自己心头也心知肚明。
就是临府城,相邻的路程也算不得近,家里上下有婆子、掌柜们打理,出去一趟三两月的喜春倒是不怕,前两年他们一行在盛京过岁节,也是由他们打理的,没出岔子,只那时候她没有牵挂,现在则不然了,家里还有个不大的小郎君,正是要爹娘照顾的时候。
喜春走不了。
她要去临府城,最早都得家里小郎君进学了之后。
看如今周星星的模样,离入学还早着呢,他也跟着二叔叔周泽去许秀才跟前儿听过课的,丁点没受到熏陶。
清明过后,薛家的花水和两家木材作坊又送了一回来,铺子上只分了一部分押运去了盛京和关外,余下都存在胭脂铺的库房里头。
他们要铺的临近几个府城不在关外和盛京的路子上,得他们重新铺路子出来,早前的人手和路子都用不上。
无论是要去周边府城开铺子还是跟四周府城的商家谈买卖,都得要先去考察过一番,得有一个自己人过去先“踩点”,根据四周府城的实际情况在下决定。
这个人得是他们自己人,喜春先请了铺子上的掌柜们,掌柜们都是多年的了,有经验,喜春头一个就想到了他们,问过了谁有时间去四周府城走一走,周边三四个府城走过,这一趟下来少不得也要半载有余,若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当真去不了。
几个掌柜坐在方桌后头,桌前放了杯茶水,面前还摆着一盘子点心,七嘴八舌的商量起来,喜春跟周秉就坐在上头,他们两个也在商量。
喜春手头把茶水端着,遮着些唇,“你觉得哪位掌柜去合适?”
张掌柜年纪大了,年掌柜上头有老母亲,陈掌柜还有学子在家,像覃五这等不是铺子掌柜,是专门给家中跑关外路子的,也只有他一个也顶事儿,下边几个还没出师呢,只能从掌柜里挑一个。
他们当了多年掌柜,对铺子上,进货买卖都心头有一把尺子,是正合适的人选。
周秉在桌下握着她一只手,拍了拍,嘴里轻声说了句:“不急,再看看。”
泰半掌柜们三五成群的交谈起来,有些摇头,有些说着话,要去四周府城,要耗时好几月,还得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身体不好的也去不了,容易出事儿。
一群掌柜商议了半晌,最后合适的只有几个,几个掌柜中,花掌柜正是其中一位,且还是头一位想去的女掌柜。
过后喜春问她:“你不管胭脂铺啦?胭脂铺上可没有几个得力的啊。”
花掌柜是当真想去:“我一直在铺子上头,前回听了夫人说了这事儿以后心头就想去了,我这一辈子,连府城都没出过,就听他们说了,有甚意思的?铺子上头简单,从金银楼那边调个过来接一下就是,回头等我回来了再回去,我要去了,我保证给完成夫人你的交代。”
喜春跟花掌柜走得近,花水要朝回铺的事儿花掌柜是知道的,她也听喜春说起过,喜春自然是想亲自去走一趟的,但她这里去不了。
花掌柜没这顾忌,她家中孩子都大了,男人也是另外一家铺子上的掌柜,公婆父母还健壮,并不是要她操心伺候的年纪,她要不趁着这时候去,以后就没机会去了。
喜春说:“你想去,那你得回去跟家中的人都商量好的,免得他们为你担心,你要是取得了他们同意,那你就去。”
花掌柜是几个能去的掌柜中最年轻的,而且喜春对她了解,花掌柜这人精明。
她口中的金银楼阁是周家的铺子,楼阁有三层,一二层金银,三层是宝石,这些宝石大都产自关外,是覃五走关外路子从外头运回来的,金银楼阁有两位掌柜。
花掌柜得了准信儿,起身拍了拍:“行,那您等着,我过两日就给你回信。”
周秉问过她:“冯掌柜经验更丰富些。”
意思是喜春怎么不挑经验更丰富的冯掌柜,挑了只负责了胭脂铺的花掌柜。
喜春就斜倪他:“你这人,不知道的好像以为你看不上妇道人家似的,花掌柜咋了,冯掌柜是经验丰富,但谁一天生就是经验丰富了,你都不给人机会,这经验从哪里来?”
连周嘉几个都知道,大哥最近惹了嫂嫂生气,反正他说话,嫂嫂总是要从中挑出刺儿来的,他还当个小八公想问,兄嫂的嘴可紧了,谁都不说,他的伴读小耳报神蒋翰更不知道了,最后两个人只能总结了句,“女人啊,就是难懂。”
两个人还畅想呢,说以后要娶个温柔贤淑的姑娘进门,回家就有人端了热水来,累了就有人捏肩捶腿儿,柔声细语,递鞋夹菜的,这是两个小少年目前心目的当中“最高规格”的女子模样,还写进了他们的文墨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