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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瀍一愣,听出她话里的蹊跷,难以置信地问:“那光王呢?也是你让他跑的吗?”
宝珞平静地承认:“对,也是妾身通风报信。”
“你!”李瀍瞬间暴跳如雷,瞪着宝珞嘶吼,“你竟然背着我,和光王勾结!”
“勾结?”宝珞唇角讽刺地一挑,盯着他反问,“当年,殿下不也背着妾身,和灵云勾结吗?”
“好……好,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李瀍用马鞭指着宝珞的鼻子,手指发颤,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待你不够好吗?”
宝珞望着他血红的眼睛,知道他的狂躁已牵动了体内一直未除的病热,不由一阵心悸,回想往日种种甜蜜,武装出的强硬再难坚持:“五郎,你已经是皇太弟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她满腔的悲愤与惶惑,无法跟李瀍分说,只能化作温热的泪珠,涌出眼眶。
李瀍鲜少见到泪如雨下的宝珞,一时傻了眼。
宝珞伸出一只手,握住李瀍的马鞭,哽咽道:“五郎,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此生跟了你,我从没后悔过。答应灵云帮助光王,是我做人的义气,你若一定要个交代,我愿意将性命抵给你。”
“你威胁我?谁要你的命,”李瀍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地低喃,“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你怎么抵……”
“对,我是你的,就看在我这条命的份上,你听我一句吧。”宝珞泪眼蒙胧地望着李瀍,哀求,“五郎……你很快就要登基做皇帝了,我不想看着你当一个暴君。”
“你……”李瀍缓缓深吸一口气,放下马鞭,伸手擦拭宝珞脸颊上的泪珠,“真有那么难过吗?前年遇刺那会儿,都没见你这样哭过。”
宝珞仰着脸,任由李瀍在自己脸上乱抹,均匀的脂粉被他的手指揉散,却似花褪残红,更显得肤如玉砌、眸如水濯。
一旁的仇士良见气氛缓和,便笑呵呵地打起圆场:“殿下一遇到娘子,便是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李瀍瞪他一眼,却不反驳,只扯起嗓子喝令左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安排一辆马车,送娘子回宫!”
宝珞一边抹眼泪,一边拉住他的衣袖,小声抽噎:“你和我一道回去。”
李瀍难得见她这般女儿娇态,不由心软道:“好,一道回去。”
因事出紧急,神策军便临时从光王宅征用了一辆马车,供二人乘坐。李瀍先将宝珞哄上马车,临走前,对仇士良使了一个眼色。
仇士良心领神会,立刻以手掩唇,在李瀍耳边悄声道:“殿下放心,卑职不在明面上动手。”
第221章 落发为僧
这一夜,长安所有佛寺都在子时的前一刻敲响了寺钟。
慈恩寺佛精舍中,李怡听到钟声,便离开三个熟睡的孩子,前往禅室与方丈见面。
二人见礼后,方丈双手合十,对李怡道:“殿下,伽蓝子夜钟已鸣,长安僧众皆已待命,听凭殿下差遣。”
李怡点点头:“很好,不过我暂时还用不上他们。”
方丈诧异道:“如今寺外到处是神策军的眼线,不知殿下如何打算?”
李怡微微一笑:“近期我打算离开长安,在我回来之前,便有劳大和尚,替我照顾好三个孩子。”
方丈脸色一变,大为意外:“殿下打算去何处呢?”
“回鹘。”
一时禅室内寂静无声,方丈沉吟片刻,替李怡发愁:“回鹘远在千里之外,殿下身份特殊,如何去得了?”
李怡长叹一口气,摘下发冠,抚摸着头顶,笑道:“虽说是三千烦恼丝,一下子舍去,还真有点舍不得。”
方丈听明白李怡的打算,着实吃了一惊:“殿下,这……这倒不失为一个脱身的办法。”
“既然大和尚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便动手吧,”李怡拔去发簪,跪坐在蒲团上,垂眸微笑,“有劳大和尚了。”
“殿下,”方丈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旁王宗实偷偷抹去眼泪,替方丈打下手,很快便备好了各式剃度用具。
李怡亲手握住发根,缓缓剪下长发,结成辫子放在一只锦盒里,开了一句玩笑:“这头发今日为灵云而落,正好留着以后送给她。”
王宗实吸吸鼻子,嘟囔了一句:“殿下倒是不心疼。”
李怡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一时禅室内只闻剃刀声簌簌作响,手起刀落间,细碎的头发落满肩头,李怡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到几分陌生,心想将来灵云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不知又会如何吃惊。
须臾剃度已毕,方丈放下剃刀,揭掉李怡肩上的布巾,为他掸落碎发。李怡欣赏着镜中的自己,竟带着几丝得意道:“似我这般,倒挺有出家人的样子。大和尚,替我起个法号吧。”
方丈无奈地看着他,打开备在一旁的木匣,推到李怡面前:“殿下既然急着要走,老衲这里有几份现成的度牒,殿下自己挑一挑吧。”
李怡欣喜地接过,认真挑选起来:“圆净太普通,了尘太绝情,就这个吧,琼俊。”说罢他挑出一份度牒,交给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接过度牒,道,“老衲明日便派人去祠部,替殿下开具远游的公验。”
“大和尚,别叫殿下,该叫我琼俊了。”李怡笑道。
王宗实哭丧着脸,替李怡脱去俗家衣裳,换上缁衣。李怡低头看着他,安慰了一句:“别难过了,替我好好照顾孩子。”
“殿下放心,我们藏在寺中密室,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不会有事。倒是殿下独自远行,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王宗实留意到李怡又要开口,立刻严正声明,“殿下就是殿下,小人才不念什么法号呢!小人只求殿下早日归来,早日还俗啊!”
李怡看着王宗实低头抹泪的委屈模样,不由失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灵云和阿姊,平安回到长安。”
……
正月十四,天子李昂入棺大殓,李瀍正式即位。
繁冗的登基大典结束后,李瀍依旧坐在含元殿的龙椅上,摩挲着冰凉的扶手,对立于丹陛下的仇士良笑道:“这个位子,朕如今总算是坐稳了。”
仇士良立刻稽首下拜,谄媚道:“恭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李瀍志得意满地抬起衮服沉重的广袖,示意仇士良起身,双眼隔着冕旒晃动的珠子,望着他问,“对了,你找着光王了吗?”
仇士良心中一凛,只好再次跪地,向李瀍请罪:“恕卑职无能,目前尚未觅得光王行踪,卑职已加派人手监视长安各处佛寺,一旦发现光王,定能将其擒获。”
“嗯,切记秘密行事,别走漏了风声。”李瀍叮嘱了一句,恼火道,“哼,朕就不信他能一直躲在佛寺里不出来。这个心头大患,朕非除掉不可。”
李瀍交代完,沉思片刻,忽然双手一拍扶手,站起身来:“走,去浴堂殿看看。”
仇士良紧随其后,笑嘻嘻地凑趣:“陛下是要去见王昭训吗?”
李瀍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步履匆匆:“朕都做了皇帝,她还能是昭训吗?”
“哎呀,是卑职糊涂了,陛下恕罪。”仇士良赶紧赔罪,赔着笑脸问,“不知卑职以后该如何称呼王昭训?”
“朕是皇帝,她自然就是皇后。”李瀍理所当然道。
“这……”仇士良吃了一惊,迟疑道,“皇后之位,非同小可,恐怕需要朝臣服膺才可册立。”
李瀍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拍了拍仇士良的肩:“这不是有你在吗?”
仇士良哑然。
有心骚包的李瀍特意不更衣,就这么穿着衮冕,去了浴堂殿。浴堂殿占地广阔,距离紫宸殿不远,上朝极为便利,历代帝王都喜欢燕寝于此。宝珞得天子赐居浴堂殿,足见圣眷之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