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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慈恩寺里竟藏着这样一处好地方。”晁灵云收回目光,望着李怡感慨,整个人带着一点紧张过后的虚软,懒散地斜倚着凭几。
其实方才老僧启动机关,露出甬道的一刹那,她心中闪过许多种设想,以为他邀自己赏花又是一个幌子。直到真的看见了牡丹,此时此刻她才放下一颗心,相信李怡是真的带她来赏花。
虽然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李怡做什么,自己都会不离不弃,全力相助。然而若是知道他将一切温情都用来算计,到底意难平。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自己在李怡眼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任外界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他也会将内心最后一点赤诚留给自己。
当见到眼前这一树繁花,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李怡的态度。
被他日复一日地宠爱着,真的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啊,连这点小事都可以患得患失,晁灵云觉得自己简直快变成了惊弓之鸟,不禁有点懊恼。
此刻她蹙眉失神的模样,全被李怡看在眼里,李怡不动声色地为她斟了一杯素酒,轻声问:“在想什么?”
“啊?”晁灵云猛然回过神,为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羞赧掩饰,“没想什么,我就是心里有点可惜,这么美的牡丹,还是应该趁白天的时候来看。现在朦朦胧胧的,虽然也很美,却让人更想在阳光下看个清清楚楚了。”
李怡听了她的话,忽然笑得暧昧,双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今晚可以留宿在这里。”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痒得晁灵云瑟缩了一下,心里也跟着痒丝丝的,像有小猫在挠。她不安地瞥了一眼正在堂下温酒的小沙弥,暗暗推了李怡一把:“佛门清静之地,你可别胡来啊……”
李怡失笑:“留宿而已,我又不打算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歪了?”
晁灵云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赌气不再理他。
一时庭中静谧无声,让人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万物俱寂,唯有映着明月的一树牡丹,在夜色中婆娑多姿,吐露芬芳。
夜凉如水,晁灵云贪看美景,舍不得放下卷帘,幸好李怡事先备下了熏笼、暖炉,两人拥着衾被赏花,一直私语到夜半,才草草睡下。
良宵苦短,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清晨的阳光便打在晁灵云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心里惦记着花,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昏沉的头脑被满眼夺目的艳色一撞,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喊醒李怡,却词穷到忘了言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眼前这满树牡丹,仿佛春睡的美人刚刚苏醒,半合半开,殷红的花瓣上挂着清晨的露水,红艳欲滴,真正是春风拂槛露华浓。
晁灵云伏在栏杆上,沉醉于眼前的美景,这时李怡也恰好醒来,坐在她身后,悄悄为她披上一件大氅。
感受到从肩背上传来的温暖,晁灵云没有回头,只将一只手向后伸,被李怡默契地握住。
她默默心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丽的早晨。
欢愉的时光总是匆匆而逝,晁灵云想起儿女们还在禅房,此刻一定已经醒来,一个嗷嗷待哺,一个闹着四处找她,便不敢久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庭院。
她跟着李怡走进甬道,不甘心地念叨:“说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我们还有机会过来赏花吗?”
“当然有,”李怡向她保证,又笑着叮嘱,“这株红牡丹极为珍稀,由院主悉心养育了十几年,一直是个秘密,外界无人知晓,你出寺后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放心吧,我谁都不说。”晁灵云答应着,对李怡在寺院中的人脉又一次有了新认识,心里却因为这点反而觉得不踏实。
她知道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念头十分煞风景,却还是忍不住问:“十三郎,这次来慈恩寺,我们真的就是赏花?”
走在前头的李怡回过头,缓缓道:“当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回荡着,听上去无端有些寒意。
第174章 食肆歇业
晁灵云的心怦怦猛跳了两下,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隐隐有些后悔。她没有回答李怡,而是暗中摇了摇他的手,带着点撒娇求饶的意思:“快走吧,温儿和瑶儿还在等我们。”
李怡没再说什么,与她携手走出甬道,离开了僧院。
正如李怡承诺的那样,晁灵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在慈恩寺中盘桓数日,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除了游乐,晁灵云没有看到李怡做别的事。
果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她有点内疚,又没法直接向李怡道歉,唯有对他更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几日寺中幽居,饱览倾城名花,总算未辜负这烟花风流的暮春好景。
一家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晁灵云刚回到光王宅就收到家丁报信,说教坊王娘子不知遣人来问了多少次,要她得到消息后尽快过府一叙。
晁灵云听了,心里不急不慌,毕竟宝珞找自己从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颍王给她顶着呢。
所以她优哉游哉地又歇了一天,第二天才去教坊见宝珞。
不想数日不见,宝珞竟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两个腮帮子都凹陷了下去,吓得晁灵云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樱桃毕罗还没下市呢,你就瘦成这样!”
宝珞这两天就听不得“樱桃毕罗”四个字,一听到,口水就伴着眼泪一起往下流:“你还说呢,就是这樱桃毕罗勾了我的魂,要了我的命!”
晁灵云听得糊里糊涂,蹙眉道:“什么勾魂要命的,你说清楚些。”
“张家食肆歇业了!”宝珞泪如雨下。
“歇业?”晁灵云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宝珞委屈不已,“我可以一日不见颍王,却不能一日不吃毕罗!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张家食肆不开门,我只好去找你阿姊,结果你阿姊总不在家,我又去光王宅找你,可你府上的家丁就像被针缝了嘴,一丁点消息都不肯说!这是天要亡我吗?”
晁灵云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这几天你同时找不到张大郎、我阿姊,还有我?”
“对!”
这未免也太巧了,晁灵云隐隐感到不安,却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故作轻松地笑话宝珞:“哥哥好没出息,少吃几个毕罗就能把你折磨成这样,若是张家食肆以后都不开张,难道你就不活了?”
“喂,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
“好好,我不笑话你了。”晁灵云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知道哥哥你委屈,可张家食肆不开门,你找我有什么用?”
“找你当然有用,你可以去张家食肆,帮我打听打听嘛,”宝珞盯着晁灵云,两眼幽幽冒着绿光,“我虽和你阿姊熟识,但到底是外人,张家食肆的人不认我,而你就不一样了。好弟弟,你去求求张大郎,让他给我开个小灶吧。”
晁灵云简直哭笑不得:“你几次三番上门找我,就是为这个?”
“不然呢?颍王为我气得要剿张家的铺子,我可一直都拦着呢。”宝珞恬不知耻地说。
“你找不到我们的事,颍王也知道了?”晁灵云心中一沉,不安地问。
“你的事,他不知道。”宝珞连忙澄清,“我再嘴馋,也不会饿坏了脑子。”
“那就好,”晁灵云稍稍放心,不敢再小觑宝珞足以燎原的饥火,“我这就跑一趟张家食肆,你等我消息。”
宝珞大喜过望,连忙催促她上路。晁灵云乘着马车赶往东市,果然见张家食肆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张告示,写着因店主有事外出,食肆近期歇业云云。
晁灵云试着敲门,足足敲了好一会儿,店里的伙计才卸下一条门板,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