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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卿卿厚爱,”李怡失笑,斜睨了她一眼,“正是这种佞臣,才能投圣上所好。圣上思慕前贤,他就浚清曲江,刻意打造出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这劳役看似落在神策军身上,最后还不是得劳民伤财?”晁灵云愤愤不平道,“郑注蒙蔽圣上,实在罪大恶极。”
“我看圣上倒未必是被郑注蒙蔽,”李怡替晁灵云掖了一下被角,漫不经心道,“只怕他倚重佞臣是假,破除朋党是真。”
“咦,会是这样吗?”晁灵云想了想,怅然道,“难道除了这类奸佞,满朝文武,就无一人可倚吗?”
“朝中两党相争,一党俱是门荫子弟,一党网尽科举之士,两边各自为政,你说还能倚重谁?”李怡温热的胸膛暖着晁灵云,语气却比帐外的春寒更冷,“一群股肱之臣,耗尽才智,只为了党争内讧。至于阉党、藩镇,真涉及内忧外患,一个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结果反倒被郑注之流钻了空子,拿些好大喜功的言辞投圣上所好,让圣上在他们身上看到希望,可惜想在这种人身上求治国之术,无异于缘木求鱼,根本不明智。”
晁灵云缩在被子里默默听李怡说完,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如果圣上重用郑注,是怀着破除朋党的心思,那李大人多半还是要离京的。”
李怡在夜色中凝视着她,目光闪动:“怎么,李德裕离京,你有何牵挂?”
“我才没有。”晁灵云怕他起疑,连忙替自己撇清,“我就是感慨一下……齐王这一去,假母的心也死了,等李大人再离京,我对他就没了用处,也算是了无牵挂,得了自由。”
“了无牵挂?”李怡哂笑,“光是温儿和瑶儿,就够你忙的了,你还妄想着赋闲?”
“这明明就是两回事。”晁灵云蹙眉抱怨,忽然感觉到李怡的手在被下乱摸,撑不住咯咯笑着躲他,“十三郎,你这是做什么……”
“怕你闲得慌,想给你找点事做,”李怡低沉地笑着,渐渐喘息起来,“我给你再添个孩子,如何?”
“不要,不要!”光是两个孩子,就已经够她头疼欲裂了!晁灵云大惊失色,拼命求饶,“别闹了,被子好容易才焐热,别又窜了冷风……”
话虽如此,到底推拒不过,又被他折腾了半宿。
这一厢被翻红浪,另一厢孤枕难眠。
吴青湘睡不着,索性下床打点自己的行装,侍儿在一旁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道:“娘子这又是何苦,宁愿舍下小郎君,独自往那苦寒之地跑?”
“你不懂。”吴青湘瞥了一眼安睡在襁褓里的李渼,唇角微微一笑,“有鲲鹏之志的人,眼光高远,所求亦多。他既需要安居金屋的美娇娥,也需要能够远赴千里的羽翼,所以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侍儿似懂非懂地听着,扁扁嘴:“娘子这番苦心,也要光王领会了才好。”
“他迟早能领会的。”吴青湘意味深长地回答。
这一年春天,各地收上来的私茶没有再汇入长安,而是源源不断地被商队输往塞北。
自从榷茶法颁布,萧洪自以为将了李怡一军,天天在国舅府里幸灾乐祸,等着看他的笑话,不料笑话还没看着,一个天大的麻烦却从天而降。
“什么?你说副使他死了!”萧洪猛地从坐榻上蹦下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从鄜坊赶来报信的差役,“他是怎么死的?”
那差役支支吾吾道:“回国舅爷,小人实在不知……据说是副使在当地搜刮得太狠,被人寻了仇……”
这得搜刮得多狠,才能让人起了杀心?妈的,果然这些个债帅,都不是什么好鸟!萧洪一屁股坐回榻上,烦躁地抓了抓头皮:“死就死吧……对了,你知不知道他欠的那些债,到底还清没有?”
“国舅爷,这种事小人怎么可能知道?”差役为难地干笑着。
萧洪一听这话,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左神策军里那帮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若这短命鬼没连本带利将欠债还清,这笔烂账不会落在他头上吧?
第170章 狼狈为奸
一想到当初副使为了谋到官职而欠下的债务,萧洪简直焦头烂额。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短命鬼已经死在了鄜坊,左神策军里那帮债主一定不甘心让钱打了水漂,理应从鄜坊百姓身上搜刮的钱,当然还得继续搜刮下去。
自己身为鄜坊节度使,肯定第一个被他们找上,可他在京城遥领着一个虚职,手再长也伸不到鄜坊去,想筹够这些钱简直难如登天!何况这堆烂摊子,他也真心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可敢给将官放债的,都是左神策军里的实权人物,这帮人岂是好相与的?
报信的差役走后,萧洪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侍儿阿青走进客堂,见主人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萧洪丧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哀叹:“唉,你瞧我这运气,刚发点小财,就得罪了权贵,往后左神策的人怕是要找我麻烦了……”
阿青想了想,道:“郎君不是,不是结交了一个好厉害的大人物吗?你对阿青说过的。”
“谁?”萧洪干瞪着眼发愣,忽然灵光一闪,“你说郑注?”
阿青懵懵懂懂的,见萧洪两眼发亮,晓得他已有了主意,便顺势点头:“对,郎君与其干着急,不如去找那人想想办法啊?”
“好阿青!”萧洪捧住阿青的脸,赞许地拍了拍,兴奋道,“我这就去找他!”
阿青的脸瞬间红得发烫,怔忡地傻笑着,萧洪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客堂。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火速命仆从备马,赶往郑注府上。
可巧郑注今日也没往别处去,在家中被萧洪逮了个正着,听完他拉拉杂杂的诉苦,笑道:“下官明白国舅的难处,只是近来下官正和左军里的人打交道,这事下官恐怕不便出面。”
萧洪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别啊,这事大人不帮我,谁能帮我?”
郑注笑他:“国舅最大的靠山,难道不该是圣上?”
“大人别奚落我了。这种事,我哪敢让圣上知道?”萧洪哀叹。
郑注见他真急了,终于收起笑意,认真道:“虽然这事下官不便出面,但有一个人,倒是真可以帮一帮国舅。”
“谁?”萧洪满怀希冀地问。
“李训。”郑注口中的李训,正是改名后的李仲言,“圣上如今有多器重他,想来国舅也知道。”
“知道是知道……”萧洪咕哝着,面露难色,“只是我与李训并不熟,贸然求上门去,只怕不合适吧?”
“这有何难?”郑注狡黠的眼睛径直盯着萧洪,笑道,“若国舅愿意,下官可以替国舅牵个线。”
李训如今是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萧洪正愁没机会深交,郑注答应牵线,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于是一群狐朋狗党,很快便凑到一起,李训与萧洪更是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某日宴上,在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之际,萧洪便把自己遇到的难事向李训说了说,李训一听,气得双目圆瞪,拍桌怒道:“岂有此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欠钱的死了,岂有把这笔账转嫁给国舅的道理!左军那帮混账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萧洪听了心中暗喜,面上却唯唯诺诺,低声道:“但求大人做主。”
李训张开了嘴,尚未答复,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侍儿的通报声:“大人,大郎来了。”
李训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萧洪正不明所以,就听李训回道:“知道了,领他去西厢花厅,让他等着。”
门外的侍儿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萧洪偷偷观察着李训的脸色,心想刚刚侍儿唤来人“大郎”,可见李训与那人关系匪浅,但瞧他这副阴沉沉的脸色,只怕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