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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就是命如蝼蚁,却心比天高,才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晁灵云苦涩地一笑,说:“我知道了,阿姊你放心,回去向颍王复命吧,就说我会照他的意思办。”

绛真点点头,如释重负,这才有余暇打量着晁灵云,关切道:“来时我听侍儿说了,你又有了?”

晁灵云点了一下头,眼里泪光闪动:“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别胡说,”绛真板起脸呵斥,随即又安慰她,“哪有不招人疼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让光王多见一见,再硬的心肠也能软下来。”

李怡与自己之间的死结,绛真尚未得知,晁灵云也懒得多解释,只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但愿如此。”

绛真走后,晁灵云唤来侍儿,道:“我身体已无大碍,准备去教坊走一趟。”

话音未落,她看着侍儿迅速发白的脸色,顿了顿,无奈道:“我知道你是做不了主的,去知会光王一声吧。”

侍儿果然如蒙大赦,兔子似的撒腿跑了,须臾,就见李怡快步走进寝室。

晁灵云看着他面色阴沉的模样,心也跟着烦闷,如污浊暗流里藏着碎金熠熠发光,想要拾取,更怕惹来一身龌龊,令人万般纠结。

绛真方才在这间屋子里说过什么,李怡已经听侍儿一五一十地禀报过。李瀍让晁灵云出面做和事佬,他一开始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可很快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了解李瀍,一如李瀍能够洞察他——天下为情所困的人,本就不可能只有他自己。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谨慎地问:“你去教坊做什么?”

晁灵云懒得多言:“去透透气。”

“透气?”李怡一哂,“真拿我这宅子当藏污纳垢的泥淖了?”

晁灵云低着头,也不看他,让他自己讨这个无趣。

李怡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应,心里被难堪针扎似的刺着,低声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放你去……”

他沉默了片刻,被她的冷漠击败,到底还是认了输:“你若有羽衣供我藏匿就好了。”

晁灵云抬起头,看见他唇角苦涩的笑,心中先是一紧,随后便是无法自拔地心软起来:“你若不放心,便备下车马,派人跟着我就是,我有孕在身,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胡闹,你还怕我飞到天上去?”

她蹙着眉,语气冷淡,李怡却知道自己带着示弱的谀词奏了效,见好就收道:“早些回来。”

晁灵云看他一眼,点头应下,如挣脱樊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动身,李怡望着她轻盈的身姿,心中除了被抛下的幽怨,也有几分期冀。

元真娘子一向见识非凡,灵云去一趟教坊,也许可以缓和他们眼下的僵局。

教坊中素来消息灵通,宝珞又是风云人物,她与颍王绝交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晁灵云来到元真娘子的宅子,刚下马车,家丁便热心地打听:“孺人是来劝王娘子的吗?”

晁灵云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你猜我是来劝和,还是劝分?”

“求孺人你发发慈悲,别添乱了。”家丁连忙哀告,“王娘子再不回心转意,颍王就要来掀我们的屋顶了。”

晁灵云微微一笑:“他敢掀,就由他掀,看他能不能遂了心愿。”

“那颍王自然是不敢的,”家丁话锋一转,笑道,“听颍王宅里的人说,颍王为了咱们娘子,气得都犯病了。”

“苦肉计。”晁灵云不屑地评价,径直往宅中走。

第144章 两个痴儿

晁灵云一路走到宝珞住的厢房,让侍儿传了声话,待到自己走进房中,却发现宝珞依旧赖在床上。

她一瞧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也就明白了,于是默默在她身边坐下,慢悠悠地摇扇子。

宝珞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开口,翻了下死鱼般呆滞的眼睛,恹恹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晁灵云给自己扇着风,尽量语调淡定地问,“听说你和颍王分了?”

宝珞僵蚕般的身子一抽,像挨了针扎似的,簌簌发起抖来:“嗯。”

晁灵云俯身搂住她,亲热地晃了晃:“哥哥,你对我真好。”

宝珞被她压得一口气喘不上,眼泪哗哗往外冒,朦胧中就看见晁灵云一张脸笑得芙蓉也似,笑微微道:“真不要他了?”

“不要!”

“真舍得?”

“哎呀你烦不烦,”宝珞一把推开她,恼火道,“我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嘛,”晁灵云顺势在宝珞身旁躺下,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她涨红的脸,“哥哥,今天我是颍王派来的说客。”

宝珞立刻大大翻了一个白眼:“他真是不要脸。”

说着她伸出手,从床头吃了一半的点心盘子里摸了一块胡饼,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起来。

晁灵云为她的胃口捏了一把汗,掸掸落在她枕边的芝麻,忧心道:“师父不骂你呀?”

“师父说准我自暴自弃十天,”宝珞一脸的生无可恋,又道,“我恨颍王不光是因为你。”

“我知道。”晁灵云也摸了一块胡饼,紧挨着她,大口吃起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还是喜欢他,但发现他连你也算计,那又是另一回事。”

“嗯,”宝珞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恨道,“我在他眼里同旁人一样,那我就不同他好了。”

晁灵云捂着嘴咳了两声,忽然觉得口中的胡饼,干涩得难以下咽。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年轻?俊俏?对我好?”宝珞一边大嚼,一边愤愤不平,“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晁灵云终于咽下了嘴里的胡饼,闷闷道:“是啊,可你喜欢上的,只有他一个。”

宝珞忽然就没了声音。

“师父曾经对我说,若觉得哪条路最苦最难,那一定就是我心中最想走的路,”晁灵云低垂双眼,叹了一口气,“哥哥,顺应自己的心真的好苦好累啊,可我不敢回头。”

宝珞红着眼圈,怔怔地问:“为什么?”

“我怕一转过身,就永远看不见他了。”

消沉的声音很轻,落到人心里却沉如坠铅,瞬间隐没至最深处。

“他待我如旁人一样,断、舍、离,只需要狠一狠心肠,可我不敢。”晁灵云两眼空茫茫望着前方,喃喃道,“尊卑有别,如云山有高下,云若就山,固然是一段风流,若不就山,便是天地相隔。”

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所以纵使万般沮丧,终究还是为他留了一线。在光王宅里隐忍于心的话,此刻在宝珞面前,却可以毫无保留。

就在二人怅然若失之际,另一道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我自妩媚,我自风流,何须白云相就?”

晁灵云与宝珞俱是一惊,齐声唤道:“师父——”

只见元真娘子走进门来,瞪着她们,翘起手指比划:“两个痴儿,一心自苦,没有出息。”

歪靠在床头的两个人扑哧一笑,喷了满襟饼渣。

元真嫌弃地“啧”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床对面的坐榻上,卷起袖子叉着腰,教训自己两个孽徒:“我等本就是帝王家养来玩赏的茑萝,注定要依附松柏而生,如何保有本心?唯有俯仰天地,只争朝夕而已。”

宝珞下巴一掉,把啃剩的小半块饼丢回盘中,哼哼唧唧道:“师父,我暂时还没心情练舞……”

“再不练,等端阳节被翠翘压了风头,你别后悔。”元真盯着宝珞微微隆起的肚子,没好气道,“你这腰身都粗过灵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上了。”

“师父!”宝珞忍无可忍,捶胸顿足,“不是说好了给我十天的吗?”

“我反悔了。”元真板着脸,抱怨,“谁知道你和颍王都那么能折腾,我去哪个宴席,哪个宴席就围着我议论你,闹哄哄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跳舞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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