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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何玉呢,依旧还是个侍卫。像他死去的父亲一样,现在依旧只是一个副都统,再过些年岁,岁月风沙一掩,连名字都消失了。
他不想让银铃去京城了,何况苏明舟就在苗疆,哲秀秀也在苗疆,她去京城做什么。
“先养好伤,其他再做打算如何?你师父和矮寨还在等着你回去,等你精神好些了,我就陪你回去好吗?”
何玉扶着银铃越过陆清河,只说陪她回去,没提回来的事。
陆清河态似乎察觉到了他话中意思,开口唤住了两人。手从背后伸出,一只短箭窝在掌中。
“这是你师父身上中的箭,我希望你能够自己亲手查出凶手来,不枉你师父教导你一番。只要你实心用事,不管是查案还是帮我开荒种田,我都会给你记功。等你攒够了功绩,无论将来圣上是否召你入京,我都会让你跟着我回京。”
他把射死哲秀秀的那只短箭交给银铃,笃定她即是回了矮寨也会再回来。陆清河与何玉相反,苗疆是一个让身为花花架子的他感到不安,只有在京城才能够安心。
他说过要同何玉争,便不会心慈手软,除非那个姑娘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何玉。
如若那般,他陆清河会备上贺礼,贺他们新婚,百年好合。
只是向来自负的他,在见到银铃亲近何玉时,还是会刚到心慌和难过。才是刚入夜,天色混沌,竹灯在屋檐忽明忽暗。不知为何院子里面的人没有点灯,一阵凉飕飕的晚风吹来,竹灯里微弱的烛火就被吹灭了。
但门下的碳盆纸钱燃烧着,蹿出的火苗更高了。火光印在银铃和何玉的脸上,两人直勾勾的盯着炭盆。
“何大哥,你怎么了?”
没想到天黑后,何玉会在院子里燃起炭盆烧纸钱。银铃摸黑而来,同他一道蹲在地上,慰寄亡灵。
何玉听见她的声音,拿纸钱的手一顿。左手两根手指头已经失去了知觉,火苗烧了上来也未察觉疼。
“没事,你怎么来了?”
“何大哥,你烧到手了,不疼吗?”
银铃伸手赶紧拍掉他手上的纸钱,嗅到一阵皮肤的焦臭。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疼。”
何玉笑道,搓了搓手指是当真的不疼。烧掉的常年习武磨出的老茧,而苏明舟留下的那张纸笺烧进炭火中,化成了灰烬。
银铃拉着他的手掌看了看,支在膝盖上小声道:“何大哥,你明天能陪我回矮寨吗?”
一直站在墙后的陆清河身形一僵,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那姑娘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第48章 离心
时隔半年,乾州城外再次给苗人送尸的事。一早百姓就聚在了城郊看热闹,几天有人背尸进城闹得轰轰烈烈。看见从差役从山上抬下来的棺木,自然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听说棺材里的是苗寨的女匪首,这下乾州可是太平了。”
“可不是,祸头子死了,山上都是乌合之众,自己就散了。”
围在路口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声音并不低。许是今年叫苗人动不动就围城的阵仗吓到了,对于哲秀秀并没有什么好感。
有人瞧着这形势大好的模样,忍不住煞风景道:“可别高兴太早,听说还有一个小匪首。那.....就是那个女的。”
一个精瘦的汉子,穿着粗布交领短打,做着的是汉人打扮,看着模样像个庄稼汉子。众人寻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能看见走在棺木最前面,手捧灵位的银铃。
她并不像对面站着的矮寨寨民,听不懂汉话。听见匪首二字心下还是怪难受,当初在乾州汉人同苗人是一样痛恨盘剖百姓的巴氏土司的。他们一起反抗,将那些吸血鬼打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苗人成了匪。
“大.....大人,我送我师父回家了。”
银铃走到陆清河面前,低头行了一礼,以感谢他的照拂。
陆清河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回去处理完秀秀师父的事,休息一段时间。想什么时候来衙门就什么时候来,我在山下等你。”
他将落在屋里中令牌挂在小姑娘腰间,又不舍道:
“你的衣服和朴刀,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知道你现下心里难受,但衙门的事很多,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早些回来帮我。今日我就不送你和秀秀师父了,让何玉陪着你们回去吧。”
“嗯,大人,我走了。”
银铃应了声,拥挤在路上来迎哲秀秀的寨民自觉让开道。个个腰间都绑了孝布,脸色沉重。黄纸扬上云霄,呜咽弥漫开来。跟随在银铃身边的何玉回头看了眼陆清河,有些出乎意料他当真回去了。
哲秀秀的丧事加之休整,银铃至少要在山上带半个月之久。这是他们难得独自相处的时间,陆清河竟毫不在意。
何玉感觉自己在严防死守陆清河靠近银铃,却看不懂那个人在干什么。
约莫在哲秀秀的丧事的三日后,衙门的差役上矮寨去了。带队的是木桑,四五个人将议事堂上上下下重新勘验了一遍。但并未有什么发现,随后银铃亲自将木门锁上,不再开启。
“木大人,这是师父临死前一直攥在手中,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她跟在木桑旁边,将哲秀秀给那砣铁疙瘩拿了出来。
木桑接过,仔细端详一番也未瞧出来什么来头。在前面翁叔立在吊脚楼下等他们,看见那东西,收起烟锅别在腰间。
“叫老朽来看看。”
说的是苗话,木桑闻言就将东西给了他。
翁叔拿在手中,用手指细细磋磨。又举起来对着光研究半响,叹了口气道:
“鸱鸮令,秀秀师父将鸱鸮令毁了,融成了一块铁疙瘩。”
“师父她.....为什么?”
银铃好奇道,拿过那砣铁疙瘩,看了半响也没看出来。但翁叔说是,便是没错了的。
“你师父向来不愿意从官府作对,近年来虽然几次围城恐吓,但也并未真的伤人。秀秀师父许是怕自己将来不在了,有人故意挑起苗人和汉人对立,鼓动苗民造反。也是苗疆出现了值得她信任的人,所以她将鸱鸮令毁了。”
值得哲秀秀信任的人,银铃和何玉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陆清河。
一个却是有几分暗喜,想到大婚那日陆清河中的癫蛊。如今才知道原来师父也并不想自己嫁给师兄,她没有办法出面拒绝,所以只能做了手脚让陆清河来。
打破困局,转嫁矛盾。这其实同自己不谋而合了,想想还是怪对不起陆清河叫矛盾和危险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却感危机四起,连哲秀秀也信任陆清河。
银铃想起抢婚的事,忍不住担忧道:
“瓮叔,我师兄呢?他走了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
师兄一直仇恨汉人,如今师父不在了,陆清河又因抢亲被推到人前。弄不好冲动下,师兄会找他寻仇。
这下银铃觉得自己不下山也得下山去了。
翁叔摸着腰间的烟杆,神色凝重,“一直都没回来,嚷着给你师父报仇去了。”
巴东临走时撺掇着弓弩手下山很像哲秀秀所担心的情况,可是没有证据,瓮叔也不敢乱说,遂问道:
“矮寨,二姑娘打算怎么办?寨子里还有那么多弓弩手,以后......”
矮寨的弓弩兵是银绾创建,哲秀秀一手带出,改良的。如今两人都不在了,鸱鸮令也毁了,唯一能够让信服的只有银铃了。
“师父临终说想要寨民下山,我想这段时间瓮叔带着大家先还是留在矮寨。过些时间我会再和衙门里的陆大人回来,清丈寨里的田亩,编户齐民。往后我们跟着大人一起开荒,在山里种田。”
银铃将那砣铁疙瘩重新收进了荷包里,至于弓弩手她还没想好,加之木桑和何玉在场,那么多亦民亦兵的弓弩手不好处置,何况寨子里至少有七八百架制作精良的小型弓弩。于朝廷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隐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