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你之前做的手工,你把它送了人,一晃就会响。
用贝壳做的亭子,手工艺品,你收到的礼物。
衣架,用来挂衣服
明禄一样一样回答,终于逐渐察觉到这些东西的共同点,他回答的速度稍缓下来。
明炽正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衣架他刚想起了这个名词,也联系起了衣架的作用。他的目光沿着衣架向上移动,停了停,看向一旁的禄叔。
外套。明禄没有解释这个词,停下来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火苗,你到底想问什么?
回答完这一句,明禄才察觉自己下意识就说出了火苗,心头微悬,仔细查看着他的反应。
在听到这个词以后,那个年轻人垂下视线,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
火苗。明炽慢慢说,外套。
他的声音很稳,甚至带了一点很柔和明亮的暖,像是这两个词格外特殊。
特殊到只要能把这两个词在另一个层面非逻辑、非信息的层面,想办法连起来,就能得到另一句话。
明炽问:我们在等他吗?
病房忽然变得安静,明禄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我不头疼,我的情绪很稳。明炽一眼就看出禄叔要做什么,他只是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逻辑思维非常清晰,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很高兴,但是很模糊,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痕迹。
他找不到任何能拼出答案的字。禄叔说他刚做过手术,做过手术就要好好养身体,所以不能急。
他答应了一个人要好好养身体,所以他先在这里好好坐着等,先不去找。
不去找也没关系。
大量的复述和背诵总会有些别的效果就比如当一句话实在已经被念叨了太多遍,多到想都不用想就能脱口而出的时候,负责说它们的就纯粹是嘴和喉咙了。
明炽来来回回念着这几个字,然后他的嘴及时把那个背了太多遍的词提出来:影子先生。
火苗、外套、影子先生。
明炽流畅地小声背:影子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第62章 邀请
明禄没有立刻开口。
他半蹲在床边, 仔细确认过那些仪器上平稳的数据,又回过头去看隔间的门。
背出这句话的年轻人靠在病床上,自己也像是有些惊讶, 但只是一瞬, 就变成认真的思索神色。
明禄在他的视线里打了个手势, 帮他从思索中回神。
你刚做过脑部手术。明禄在自己的额间敲了敲,温声提醒, 不要急着动脑,会头疼。
那双眼睛眨了眨,随即弯起来:没关系。
没关系。明炽笑了下, 他的声音有一点轻, 我没有在动脑。
有一部分储存在记忆里的内容, 要调动它们并不需要动脑就算是刚做了手术, 因为受到了手术的影响,短暂地身处绝対茫然的空白当中,也有很多事不需要动脑就能想起来。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常识性的问题。
就算一个人因为意外完全失去了记忆, 只要最基础的那部分自我意识还在,也很难忘记渴了就要喝水、饿了就要吃饭。
你把他放在床上,把被子盖好, 困了他自然就会睡觉。
明炽慢慢解释清楚了自己的状况,看了看身边, 举例:比如。
比如他也只是暂时出现了命名障碍,但只要提醒了那个物品的名字,就立刻能想起很多最简单不过的常识。
比如衣架是用来挂衣服的、海螺和贝壳可以做成工艺品。比如铅笔可以画画、吉他可以弹。
比如糖是甜的, 他还想起了水蜜桃这个词。除了桃子味的糖, 他很快就想起了还有第二好吃的奶糖。
比如电脑的使用方法,只要按开机键屏幕就会亮, 只要敲打键盘,字就会在屏幕上跳出来。
比如。
他继续向下说:比如外套。只要看到外套,就可以等影子先生回来。
发言完毕。
结束了讲解的明炽同学撑着手臂,在床头慢慢坐直,肩背挺起,眼睛更弯。
明禄看他神气,忍不住又给明炽同学奖励了一块糖:最后一个,也是常识?
是常识。明炽很肯定,这一条和别的没什么不一样。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他记得很牢,不要乱跑。
看到外套,就不要乱跑。他流畅地背,哪也不去,在原地等。
明炽说:一直等,影子先生会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隔间的门就被人轻敲了一声。
明禄终于把那口气叹出来,不紧不慢地把笑压了压,反倒不着急地又去找明炽同学対答:屏风后面是什么?
这种东西明炽还是认得出的,立刻対答如流:是门。
明禄问:有人敲门,要不要开?
明禄帮他记仇:很过分,这么久都不在,现在才回来。
明家小少爷向来反应最快,他只是暂时想不起东西,但思维逻辑都相当流畅,立刻就跟上了禄叔眼里的笑意:这么过分?
対。明禄点头,煞有介事,要不要让他在门外等一百个数?
明炽眼睛里跟着亮,努力活动着手指,一点一点练习着把它们慢慢攥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深吸口气,再轻轻呼出去。
他其实知道禄叔是要给他缓冲的时间毕竟脑子里未愈合的出血点这种地方,只要是情绪波动导致的血压变化就会有危险,是不会特地分辨高兴还是难过的。
但没关系。
禄叔。明炽超级小声,替门后的人求情,不等行不行?
明禄稍有些惊讶,仔细看他神色:不等也行?
明炽的耳朵红了红:不等也行。
明禄依然留在床边,弯腰迎上他的视线,又抬手敲了下自己的额头示意:这里有任何不舒服,都不要忍,立刻就要说。
不是明禄対这件事谨慎过头,实在是他前科不少:之前养病的时候,有些人想让先生多睡一会儿,自己撑着来找我要止疼药,差一点就昏在轮椅上了。
甚至不是差一点明家的总管什么场面没见过,那天依然被吓得不轻。
那个蜷在轮椅里的年轻人大概是半路就昏了过去,被明禄在走廊里捡到,拍了半天肩膀才终于醒过来,茫然张着眼睛,发不出声音地喃喃重复禄叔,我头有一点疼。
在那之后,明禄就给他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揣上止痛药,更谨慎地绝不让他在任何时候落单。
养病的时候要保证心情的绝対舒畅,更何况谁都不舍得多浪费一点时间,所以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绝不翻旧账、绝不讨论任何一点不舒服的事。
现在手术终于成功,一切都能重新开始,明家小少爷也该稍微调整一些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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