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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那时,如今已经好太多太多了,只是还不够,远不够,若是足够了,他们一家怎会无故落难,又怎会与小妹不得团聚,身上冤屈又怎会至今尚未洗清,作恶之人还怎能逍遥法外?
“那连兄方才……”梁起抬眼望去,眼前之人面貌清俊,目似朗星,眼神中有他看不明的情绪所在,他停下了疑问。
莲沐苏转过头去看他,收起眼中外泄的情绪,对他笑笑,又开口道:“梁兄,若四海安定,仅仅是指百姓不必流离失所,头上能有片瓦遮风挡雨,多数人有口饭吃不被饿死,那确是安定了。”
他语带闵怀:“天下何其之大,梁兄,连某见过有冤无处可伸张之事,见过灾年为了活命卖儿卖女之事,见过乞儿流落街头之事,见过冬日有衣不遮体冻死之人,亦见过奸恶之人欺凌弱小之事,这天下并非处处皆是京师洛阳,视线之外偏远之处,还有许多不平之事。”
梁起瞪大眼睛,了悟了什么。
莲沐苏拍拍他的肩膀:“梁兄,这世上还有许多事可做,若是梁兄不知考科举是为何,那便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处处皆是京师洛阳而考吧。”
说完,抬步慢慢离去。
梁起心神震动,怔怔地看着眼前离去的人,在人快要离开视线之时,他控制不住大声问道:“可能做到?”
莲沐苏站定,他回头坦然直言:“很难。”
梁起怔然。
莲沐苏接着粲然一笑:“却会越来越好,一如十年之前,一如现下。”
看着那人离去,梁起如醍醐灌顶一般,思绪激荡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心却落到了实处,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考科举的意义,他的人生,也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方向目标。
那人的光华照耀了他,让他找寻到了人生崇高的意义,他考科举踏入仕途不再只是为了他的祖父,也不单是为了出人头地,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让他能用区区血肉之身做到更多的事,让天下人人能吃饱穿暖!
这一席话他铭记了一生,每当他走到人生岔道口之时,便想起今日的话,想起他的初心。
而那人的背影,他也追随了一生……
远处一抹影子一晃而过,差点闪了老腰。
转头,秦祭酒便迎来了一人。
第489章 进宫
苍澜院里。
小吉子被莲花逼着背诗,一首诗看个几眼就得背,背不出来就用藤条打一下手心,背错了也得打手心,而小林子是评判背得对不对的人。
每当小吉子被打手心时,小林子便别开眼睛不敢去看,看着实在太疼了。
可他人老实,不会撒谎,帮不了小吉哥……
莲花玩得不亦乐乎,小吉子却欲哭无泪。
心里苦啊,他哪有那呆子的过目不忘之能啊,哭爹喊娘求着主子,主子宽宏大量的从五个数,给加到十个数,数十下,背不出便打。
三人玩闹了一阵子,莲花将藤条放下,问道:“疼不疼?”
小吉子立即打蛇随棍上,哀嚎着:“疼啊,主子,奴才这手抬不起了,您瞧,现下端杯子手都抖。”
说着立即拿手端着水杯,微微颤颤的,杯盖直晃荡。
莲花拿眼打量他几下,不动声色:“你将手伸出我瞧瞧。”
小吉子放下杯子,立即展开巴掌,嘴里道:“不过主子,不知为何,奴才虽疼在手上,却暖在心里,觉舒爽无比,想来是主子您的恩惠……”
莲花眼明手快,拿起藤条:“啪!”
“哎哟,疼疼疼……”小吉子弹跳起来,不断甩手,这回主子是真使了力气了。
“嗷!”
一声更大的叫声盖住了小吉子的叫疼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到小林子捂着眼睛抱头蹲下了。
莲花和小吉子对视一眼,小吉子怀疑看看自己的手,没错啊,打的是他啊,这呆子叫得怎么比他还惨?
莲花看他看手,哼的一声,骄傲地说:“你主子我是从小被打手心打到大的,真疼假疼分的清楚着呢。我都未用力气,你的手心也不曾红,怎会疼?”
她小时候的先生,拿戒尺打手心那才是真的疼,第一次被罚时,几下下去,她的手心肿得老高了,便是碰一下都疼,又怎端得起杯子。
当然,后头被打多了,她跟小娃娃给老眼昏花的先生偷摸换了根戒尺,那戒尺是他们精挑细选的,轮流挨个试了许久,才试出一根打得啪啪响,却没那么疼的戒尺来。
小吉子这演技,实在太差了。
哎哟,原来自家主子是挨打的祖宗,难怪啊。
小吉子心里发笑,却装作一本正经,竖起一根大拇指,面上真真的:“主子实乃高人,真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这一双法眼,奴才方才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莲花“噗嗤”一笑,被这个太监插科打诨一番,心头放松多了。
对于明天见族婶的事,她先头很兴奋很激动,可过后却不知为何,心头总浮现一丝不安和紧张,当年她还小不知事,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搞明白,稀里糊涂便进了宫。
回忆起来,却总想不清出了何事,连族叔告予她的话,也模模糊糊的。
而明日,她想问问当年她家里的事,看看其中有什么线索,这样万岁爷找着也好找一些。
她笑着道:“小吉子,谢谢你。”
小吉子心里明白是什么事,赶忙说:“哎哟,主子,您折煞奴才也。”
两人相视一笑。
小林子拿开手,弱弱问道:“主子,还打不打?”
看得他手疼,眼睛都疼了,太可怕了。
不打他起身了,若是还打,那他还是先蹲着。
莲花和小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开怀大笑。
独独小林子一人,不知笑什么,看两人高兴,他不由也站起来露出笑意……
后头莲花重新练起了字,心里平静了许多。
到了晚上皇帝回后,人已经如平日一样正常,有说有笑的,甚至给皇帝讲起了笑话。
这一日便这么度过。
漆黑的殿中,黑影撑着额头:“喝了?”
藏在阴影下的一人回应:“喝了。”
“下去吧。”
“是。”
第二日,辰时中。
林月娟低着头走在宫道上,已经走了许久了,却还未到。
她是越走越紧张,这才真正领悟到自家老头子先头所言非虚。
皇宫里规矩大,她紧紧记住了老头的话儿,无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要多言,让身边这个白胖的太监去应对。
先头见她家老头子紧张激动得团团转,又是紧张这又是紧张那,她反而没什么感觉,还想笑话老头儿,这宫里头还能吃人不成。
老头儿口中的当今圣上,她没见过,总感觉不真实,觉得自家老头子吹嘘了,这事直到进宫门前她都觉得儿戏一般,假的似的,毕竟抓他们进宅子里的人,个个都十分和善,看着不像宫里头出来的,还没城里的县官老爷威严,怎么看都不真。
加之老头儿开头对身边这白胖的太监一直甩脸子,而人家都好言好语的,所以受到影响,未来之前她一点都不紧张。
可真正进了高高宫墙的宫门,经过了层层把关,穿过长长宫道,路过高大巍峨的宫殿,走过宽广的园林,见识了守卫森严,她的神经才绷了起来,紧张的汗都下来了。
胡淼淼和乐的脸上满是笑容,安抚道:“就快到了,莲夫人受累,再忍忍。”
“啊?好,好。”她反应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后赶忙应了,半抬头看了一眼又惊慌地低下头,两手紧紧交握一起。手心直冒汗。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忘了道谢,又仓皇出言:“多谢胡公公。”
是姓胡吧,方才听人那么叫,她才知道见过几面的白胖子姓胡,似乎官儿不小,让她更紧张了,平日她家老头子对着胡公公那么随意,她以为也就一个寻常人,没想到官儿那么大,进了宫才感受到人家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