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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对方头顶的白发,语气缓和了几分:“白发由心生,年纪轻轻可不要成了婆婆。”
单映雪冷笑连连:“凡人?”
“你方才森*晚*整*理避开我的剑法,用的是侠道传承的归息法,一个普通的凡人岂会?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何人?”
“是又如何?”陆寒云回道:“你知我传承了侠道,就更不应该对我动手。”
单映雪盯着他那一双漆色的眼眸,像是试图洞穿他内心的想法,微末的念想化成了一股炙热的视线,她又质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那一句吼声换来片刻沉寂。
良久,陆寒云只弯了弯唇:“我也想问问仙子你一个问题。”
他挺直了背,朝前探了探身体叫对方更好的看清自己这一张脸:“你到底是单纯厌恶我这皮囊,还是说,你厌恶的其实另有其人?”
单映雪手腕为之一颤,流光剑骤然放下,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她盯着青年的脸庞,厌恶这张脸?
不……
单映雪目光沉了下去:“你该换张皮。”
“我是先卸了你右边的手,还是左边的手?或者说,还是从食指开始?”
“仙子,这可不行,我的手以后还要学剑的。”陆寒云歪了歪头,懒洋洋地笑:“你就算要杀我,也容我再说句话可好?”
陆寒云勾起唇,这一笑,倒叫单映雪看愣了神。
紧接着,陆寒云脸上徒然一变,就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师尊救命!”
师尊救命这四个字他说得尤为顺口,洪亮的声音穿透了风,单映雪身体明显一僵硬,凌厉的风劲涌来,抬起头,就见一点星光从天上落下。
果真应了他这一句,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插在了陆寒云的跟前,随之打下一道威压,掀起一阵狂风吹向对面。
刺骨的风叫弟子们一阵瑟瑟发抖。
渡云剑,白衣仙。
此剑一出便知主人。
陆寒云只是吹乱了头发,他撩起碎发,抬起头朝天上看,就见顾渊浮于半空,目光正稳稳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迎接对方刺目冷心的视线,他漫上眉梢的喜色少了几分,心底倒是有一阵心虚。
只因他方才唤的乃是师尊二字。
单映雪后撤一步,带着惊讶:“上仙?”
白衣上仙正立于云端,俯瞰过众人,周身云雾散去只留下一道利风的痕迹。
各峰弟子到此,无非就是想见一朝仙人风姿,瞧瞧这位传说中剑道到了极致的人,却不想会成了现在这场面。
这荒诞的闹剧,止于此。
弟子们脸上尴尬,礼未失 :“弟子恭迎上仙出山。”
顾渊身形稳稳地落在陆寒云的跟前,上清峰的顾上仙,好似一股清泉,眉目间尽是疏离的冷。
“退下。”顾渊嗓音凉凉,他这话是对单映雪说的。
陆寒云见状轻轻勾起了唇,顾渊会出现正在他的意料之中,谁叫这暗中窥伺的仙人舍不得他死呢?
只是他没觉得这场好戏就此结束,霎时间,人影扑倒在顾渊的脚边,弟子们惊讶地盯着陆寒云大胆的动作,听他委屈道:“师尊!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在这里仗势欺人,你可要帮我好好教训回去!”
众人看得呆若木鸡。
师尊?
这两个字可太重了。
陆寒云前后共唤了两次,谁敢在顾渊面前如此亲近,唯有那位故去的小师叔。
只是记忆中的小师叔和现在这个叫苦告状的陆寒云简直判若两人,分明声音一般无二,可却少了傲气,多了嗔念。
知陆寒云的弟子顿时失望无比,曾经的那位小师叔定然不会如此惺惺作态。
顾渊偏身倪视着他,好似看不见他眼底醒目的笑意,只道:“站起来。”
这三字听上去没什么温度,却不是责罚。
陆寒云这才站起身,两手还不忘去揉搓着眼底,好似脸上委屈地正掉着眼泪。
单映雪见此脸色顿时一白,忙问:“上仙,他与……”
顾渊回道:“并无关系。”
他这一声就否定了一切可能,单映雪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那仙人为何——!”
顾渊微微阖眼:“这不是你该过问的,退下罢。”
单映雪眼中黯然失色,好似期盼落了一场空,她僵硬地收起流光剑,不再多言。
陆寒云笑着插了一句嘴,那张俊气的脸颇为得意:“顾上仙昨晚上就已经答应收我为徒,师尊,我身为你的弟子,难道随便谁都可以拔刀相向的么?”
闻言,一旁的弟子眼珠都险些没有瞪出来。
顾渊眉头微微一蹙,侧过身,看向陆寒云的眼神危险至极,可是陆寒云却仍是在笑,锋芒交叠,他将其警告的意思当作空气。
“此话当真?”单映雪悚然。
顾渊沉默,陆寒云立马出声抢话:“当然是真!除非你觉得这归元宗的上仙是个会失信的小人。”
单映雪仍是不信,她抬眸看着顾渊:“这人谎话连篇,上仙是否要交由我处置?”
顾渊开了口:“他是我带回上清峰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动手伤及性命,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我一向喜静,你们也无需多礼,都散了便是。”
说完他就转过身,不做停留。
那白衣从陆寒云身旁一晃而过,在他耳边捎带了一句:“回上清峰。”
转瞬间,仙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了一地冰渣慢慢消退。
陆寒云微微一笑,悠然惬意。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笃定顾渊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直接拒绝自己,这含糊不清的回答却没有否定他的话,无疑不是在众人面前抬高了他的身份。
礼尚往来,他总不能平白叫顾渊试探自己,而自己却不为所动。
“你们现在看到了么?”陆寒云扬气地挑眉道:“仙人迟早要收我做徒弟,你们都得对我客气一点知道么?”
弟子们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陆寒云心有余悸,只躬身道:“我等若是失礼,还望海涵。”
陆寒云扬起下巴,又冲着单映雪道:“这位师姐,你还欠我一个赔礼才是。”
单映雪沉默了半响儿,脸色比要提剑砍他时还要可怕:“你不配。”
她红着双眼,恨道:“上仙只有一个弟子!你算得了什么!上仙没有亲口承认要收你为徒,便什么都不是!你要是有什么不满,那就叫上仙去找我师父问责!”
“届时,我单映雪甘受责罚!”
陆寒云嘴边的笑一点点僵硬,他神色一默,喉咙好似干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对方的眼神刺目烧灼。
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指的该是墨钧。
他看着单映雪愤怒发红的眼,不禁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对他关照有加的师姐偏向了墨钧。
明明,一开始将他当作弟弟照顾的是她,得知陆寒云根骨有失替他担心炼药的是她,因为墨钧为他在顾渊面前打抱不平的也是她。
陆寒云原是个孤儿,可那个雪夜之后,他有了师尊,有了长姐。
可又有一天,这种关心通通都落在了墨钧身上,现如今都不忘维护,难道在他师姐心里,他就这般不及墨钧,甚至都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单师妹,够了。”一旁的喻飞英无奈开口:“你不该迁怒于他。”
“你若想讨好卖巧,没人会拦着你。”单映雪没给什么好脸色,当着众弟子的面提着剑,愤然离去。
喻飞英瞧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单师妹是不渡峰的弟子,行事冒犯,我代不渡峰向你赔礼,还望海涵。”
“不必。”陆寒云只摇了摇头,恨不得将脑袋里那些多余的情绪通通都摇出去。
弟子们个个散去,他说完就只身一人往山下走。
人影渐行渐远,就消失在这山林间。
归元宗各有四峰,行事作风各有不同,偌大的宗门里自然不会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