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仔细回忆,答道:应是自程烟身亡后便稀里糊涂的。
黄覃轻轻的哦了一声,说道:那应是殿下思虑过度,又操劳政务,且饮食不佳,导致夜间睡眠浅,没养足精神,故才健忘恍惚。
萧衍沉默不语。
黄覃道:老臣给殿下开一张安神养心的方子,殿下按时服用才能恢复如常。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情,殿下该放下便放下吧,切莫把身子折腾垮了。
萧衍:我心里有数。
黄覃意味深长道:现如今局势不稳,殿下大意不得,日后还会更加操劳,务必要保重身子。
萧衍没有说话,自顾把衣袖理顺,漫不经心问:圣上的病情如何了?
黄覃:老样子。
萧衍点头,那就让他老样子吧。
黄覃:圣上的药方是燕王,殿下还是得早些把燕王找到才能治病根儿。
萧衍斜睨他,我明白。
待黄覃离开后,曹公公差人去太医院抓药,萧衍则午休了阵儿。
之后几天服用黄覃开的药方后,他的睡眠确实好了很多。
临近年关这两日天气异常寒冷,隐隐有下雪的趋势,初雪到来的那天晚上永安宫出了事故。
那天夜里萧衍睡得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嘈杂声,仿佛有许多人在说话,叽哩哇啦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萧衍被嘈醒,睡眼惺忪地睁眼,眼前一片昏暗,甚至短暂的失明。
他闭目凝神,耳边的嘈杂声格外清晰,那些奇怪的声音嘈得他心烦,只觉得头似要炸裂般隐隐作痛。
他扶额坐起身,呼道:曹德兴?
也是凑巧,今儿下午曹公公肚子疼,没守夜,换了其他内侍上值。
那名叫王焕的小太监听到寝宫里的呼喊声,连忙撑灯进来,回应道:殿下?
黑暗逐渐被那盏油灯照亮。
萧衍坐在床上眯眼看光亮的方向,眼底重影叠叠,有些模糊。
待那内侍走近时,他猛地一激灵,脸色顿时大变,只见油灯后的人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活人,而是一具已经腐败得只剩下骷髅的行尸走肉。
那玩意儿露出白森森的牙冲他笑,差点把他吓得灵魂出窍。
没有任何犹豫,萧衍像猎豹般发出本能攻击,从床上暴起朝他扑去。
那内侍没料到他会出手攻击,吓得惊叫一声,油灯滚落在地,瞬间熄灭,紧接着便是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和剧烈的碰撞声。
外头守夜的其他内侍受到惊动,连忙提着灯笼进来查看,却见那王焕已经了无生息地倒在血泊里,颈脖处汩汩流淌着鲜血。
萧衍则披头散发地握着杯盏碎片,满手血腥,表情狰狞可怖。
众人被这情形吓坏了,连忙呼道:殿下?!
当时萧衍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想说什么,却摇摇晃晃的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人们手忙脚乱,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另一边的曹公公肚子痛了半天正睡得香,忽听一阵吵闹,原是太子寝宫那边来人汇报说出事了。
他顾不得困乏,披着外袍出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那内侍哭丧道:殿下杀人了,王焕,王焕方才被杀了!
这话把曹公公唬住了,惊诧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杀人了?
内侍道:小奴也不清楚,只听他们说当时听到寝宫里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随后进去查探,便看到王焕倒在血泊里,喉咙被割破了,殿下也晕了过去,至于具体情形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清楚。
听到此,曹公公连忙穿衣过去探情形。
外头吹着寒风,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细碎雪花,曹公公打了个喷嚏,问道:去找御医了吗?
找了。
现场可封锁了?
封锁了,禁军方闵在查看。
曹公公心下觉得蹊跷,闷着头往太子寝宫去了。
此刻萧衍已经被宫人送到偏殿里躺着,亵衣也换了一身干净的。他的身上并无大碍,就是手掌被杯盏碎片割破了两道口子,已经由御医清洗包扎处理过。
值夜的御医仔细检查过他的全身,并未发现异常。
寝宫里血气甚重,曹公公到了后先去看萧衍情形,问御医道:朱御医,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朱御医回道:暂未发现异常。
曹公公皱眉问:殿下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朱御医:曹总管且安心,我替殿下把过脉,明日应能苏醒。
听了这番话后,曹公公才放下心来,去看现场。
值夜的禁军方闵正仔细查看王焕的致命伤,曹公公受不了那血腥,拿手帕掩鼻道:看来这王焕得好好查查背景了。
方闵:这情形委实蹊跷。
曹公公揣测道:问题多半出在王焕身上,得把现场封锁起来,明日上报给沈中书,由他老人家定夺。
方闵没有吭声。
当时他们都猜测肯定是王焕这个内鬼想对太子图谋不轨,被反杀身亡。
翌日一早沈士怀得知萧衍半夜遇袭匆匆进宫探望,曹公公把昨晚的情形细细告知,沈士怀心中惊异,当即命人彻查太监王焕。
现下萧衍还未苏醒,沈士怀怕他出岔子,守在榻边寸步不离。
黄覃也过来看他的情况,沈士怀忧虑道:殿下如今是何情形?
黄覃沉吟片刻,方道:脉象平稳,应无大碍。
待到巳时,萧衍才从昏迷中苏醒,头昏沉沉的,有些钝痛。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掌心的刺痛令他冷嗤一声。
见他苏醒,沈士怀关切道:二郎醒了?
萧衍闭目半晌,复又睁开,有些茫然,舅父?
沈士怀应了一声,激动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黄覃又替他把脉。
萧衍动了动手指,察觉到异常,不解问:我这是怎么了?
沈士怀当即把昨夜的情形粗粗同他讲述,听得他心生狐疑,挣扎着要坐起身,黄覃说道:殿下还是躺着为好。
萧衍不再乱动。
黄覃观他面色,又看他的眼睑,仔细检查一番,确认他没有大问题后,才问:殿下现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萧衍答道:头晕,有些许钝痛。
黄覃:还有吗?
萧衍看自己的手,我这伤从何而来?
沈士怀:昨夜被杯盏割破的。
萧衍半信半疑。
沈士怀又问: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可回忆得起?
他这一问,萧衍便细细思索起来,却模模糊糊,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印象。
见他紧皱眉头,黄覃道:现在殿下才苏醒过来,沈中书切莫操之过急。
沈士怀应声是,便不再追问。
黄覃继续问萧衍:殿下除了头痛外,可还有其他不适?
萧衍:没有。
黄覃:昨夜事发突然,殿下等会儿可试着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可供判断那王焕是不是有不轨之心。
萧衍看着受伤的手沉默。
不一会儿曹公公过来,沈士怀下去商事。
黄覃把针袋取出,准备给他扎银针缓解头痛。
萧衍看着他的举动,仿佛想起了什么,露出奇怪的表情,昨夜我好像听到很多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