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默默不语。在这个新偶像团体层出不穷的快节奏时代,仲夏女孩已经被很多曾经的团粉遗忘。但是,偶尔一两次出门,被认出来也很正常。
我之前很喜欢你们的,解散了,真可惜。圆胖男人发出一声轻叹,过了会儿,换上一副颇为自来熟的语调继续搭话,现在在干什么?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要不哥陪陪你?他说着就坐到简灵身旁,伸手要去搂简灵的肩膀。伸手时他刻意抖了抖手腕上那块几十万的表。
不需要。简灵冷冷躲过圆胖男人的手,请滚。
傲气什么啊,真当自己大明星了。圆胖男人不大高兴,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难怪那么糊。
一时间穆瑶瑶的吹风得意,和瞿绛河之间的巨大差距在胸口翻涌起一片酸涩的海洋。简灵忽然觉得自己忍不了了。
简灵猛地起身,一手拽住圆胖男人的领带限制住他的移动,同时凉鞋细长的高跟踩住他皮鞋里的小脚趾。圆胖男人当即发出杀猪似的喊声。
震天的音乐在耳畔回荡,圆胖男人的声音却能刺破音乐,传递千里。忽然,圆胖男人停止了叫喊,他望向某一处,伸出手去。
瞿瞿总!他磕磕巴巴地喊话。
简灵身形微微一僵,顺着圆胖男人的视线转过头去。
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修长的男人。高级面料制成的白色衬衫凸显出他匀称的身材,黑色西裤勾勒出一双长腿。皮鞋应也是定制的,柔软的棕色皮革勾勒出男人弧线漂亮的足弓。男人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不严厉,但是有气势的。
是瞿绛河。
一时间站着的简灵,和瘫坐在沙发座上的圆胖男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夜店激烈的鼓点震动着简灵的耳膜,与她脉搏的搏动声融为一体。
简灵懵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她很快找回了自己的五感,注意力集中在忽然到来的男人身上。
怎么了?瞿绛河垂头问圆胖男人。
圆胖男人回过神来,视线躲闪: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叫成那样?瞿绛河笑出声来,好听的笑声透过嘈杂的音乐,直穿简灵的耳膜。
简灵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脚下松开了圆胖男人。
瞿绛河从来有个特点,那就是他笑的时候,未必是真的在开心。但是他不笑的时候,就一定不是在开心。
就比如有现在。
还要人请你走?瞿绛河收起笑容,嗓音清冷。
于是圆胖男人立刻反应过来,眼神开始惊慌。他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略带乞求地开口:瞿总
瞿绛河清冷的眼睛看着他,周身的气息带有危险的意味。
圆胖男人不再说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进人群。他身子太庞大,步子又太莽撞,走之前带倒了桌上一瓶开着的酒。酒瓶倾倒在桌面上,简灵和瞿绛河同时伸手去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相触。简灵如被电到一般缩手,瞿绛河倒是没有反应,扶稳了酒瓶。索性酒洒出来的不是很多。
别管了。瞿绛河见简灵望着洒出来的一滩酒愣神,这样说,我赔你。
啊简灵轻轻应了声,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陪还是赔。
她抬眼,正好一位服务生走过,瞿绛河多点了两瓶酒,然后很自然地坐下。他偏头,用一双狐狸眼看着她,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不坐。
其实不赔也没事的。简灵静默了一会儿,抚平裙摆,坐到瞿绛河身边,刚才跑走的是你朋友?
不是很有印象,大概是,朋友的朋友吧。瞿绛河一根手指撑起前额,弯起眼睛笑,这里是我朋友的场子,我这几天过来捧场,总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这时服务生把酒送过来了,也送来新的酒杯。瞿绛河为自己和简灵的酒杯倒上酒,但不急着喝。
简灵捧着酒杯抿了一口,同时不动声色地瞄瞿绛河一眼。纵然是在夜店,瞿绛河的着装还是很规矩,衬衫纽扣每一颗都扣得整整齐齐,白净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沉香木珠串。她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沉香味道,和隐隐的松香味混杂在一起,清清冷冷。
他的手指长得极好,白皙修长,彷如艺术品。此时他就是在用这样的手指把玩着酒杯杯脚,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看起来都很优雅。
瞿家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家族集团涉及多个实业领域,近年才向娱乐圈发展。瞿绛河的公司崛起迅速不仅仅是因为他本人招牌硬,也是因为瞿家资本雄厚,给他配了一整个卓越的智囊团。圈内外不少资本,以及名人都想要跟他的公司合作。
豪门公子都有自己的圈子,他们结伴出来,遇到眼熟他们,或者想要认识他们挤进圈子里的人都正常。
简灵悄悄打量着瞿绛河俊逸的侧脸。六年前高中毕业后,他们就没再联系。但她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与他有关的消息。她之所以来这里喝酒,其一是因为她真的心情很差,其二是因为,她道听途说瞿绛河偶尔会出现在这里,便想着碰碰运气。
她本不抱希望,没想到瞿绛河真的出现了。她还真没想过他出现后她要怎么办。
简灵托着因酒醉而有些泛红的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好久不见,怎么忽然想来喝酒。瞿绛河抬眼,平静的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扎在她的脸上。他的语气是熟稔的,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简灵莫名感到脸有些刺痛,伸手揉了揉:没事干,就来玩玩。
瞿绛河的智商很高,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尤其是理科。她听过一种说法,擅长和五线谱打交道的人,也就擅长和数字打交道。瞿绛河的存在完美证实了这个理论。
他是个聪明人,简灵觉得她不回答,他都应该能猜出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震天响的音乐依然在吵,在闹。
这儿挑的音乐,实在不怎么样。相比简灵有些发紧的声线,瞿绛河的声音从容很多,但也透着一股疲惫。
要不,去跟你朋友说说?简灵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挑几首你喜欢的放?
我最近,在为一部欧洲宗教片配乐,偏爱中世纪圣咏。我要是去放,这儿的牛鬼蛇神就立刻被洗涤了,然后再也不蹦迪喝酒。瞿绛河拨了拨手腕上的珠串,声音跟着轻快起来,我朋友该跟我绝交了。
简灵忍不住笑,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她开始记起来,他在中学和高中时代,都是学生会主席。他成绩好,话不多,但总知道说什么话,能达成怎样的目的。他总是能,让手下一众人心服口服。学校的同学,无论与他关系远近,都发自内心地敬重他,跟随他。
你不去找你的朋友们吗?简灵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瞿绛河的豪门朋友们应该是坐在哪个VIP席里。
不急。瞿绛河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你这六年,过得怎么样?
这大概是一句客套话,但是简灵听到,还是心头一沉。她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尽,被辣得泪眼迷蒙。过去的情景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眼前略过。
促使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仅仅是让她破防的评论,找工作难的现状。还有来自室友的争吵。
简灵没有钱租好房子,就和其他两户租户合租一套房子。她住一间次卧,主卧住的是一对脾气暴躁的年轻夫妻。
她从屋子里逃出来的时候,那对夫妻吵得不可开交。
她觉得她就要撑不下去了。而在这里,她或许可以找到让她活下去的信念。
年少时,她和学校里的同龄少女一样,悄悄地喜欢着瞿绛河。这份喜欢,在她进入大学认识到二人之间的悬殊差距后便淡退了。剩下的就只有平实的崇敬。
他在她心中占据着偶像一样的位置。只要看他一眼,她想,她大概会立刻鼓起拼下去的勇气。
但真的见到真人,简灵觉得自己还是心慌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过得还不错。简灵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昏涨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身边这个男人看轻。
她静默片刻,有些颓败地开口,圆谎一般:但肯定,没你好。
瞿绛河笑着看她:我怎么好?
还不够好?简灵眯起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回望他,声音不可抑制地夹杂着羡慕与憧憬,都开演奏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