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清张了张唇,却挤不出一个字,他有些疑惑,全身的不对劲、嗓子的疼痛又让他蹙了眉, 他抬眸看向姬于烬, 模模糊糊的不是很看得清楚, 他想要伸手, 但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连抬手都做不到。
姬于烬眼都不敢眨一下, 甚至一动不敢动, 他害怕这是他的错觉, 若是他一眨眼,这一切又将烟消云散。
清儿
姬于烬伸手,指尖触上他的睫毛, 微颤的睫毛滑过指尖,他那布了薄茧的指间都不是很感受得到,像蝴蝶扇动翅膀, 微风缠绕在指尖的感觉。
哈。姬于烬眸子转向自己的指端。
霎那间, 姬于烬双眼变得通红。
楚风清眨了眨眼, 眼前才慢慢变得清晰, 看清了姬于烬, 他手指微微屈了下,五味杂陈,心口像是被手重重捏了一下,眼眶通红。
姬于烬, 竟然生了白发。
乌黑的发中掺着几根银丝, 极其显眼, 明明才刚过及冠之年啊
楚风清抿紧了唇,害怕自己会失态,于是闭上了眼。
他一闭眼姬于烬就慌了,他忙伸手抚上楚风清的脸,清儿,别睡,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就算一天也好,不,就算再一个时辰就好。
楚风清姬于烬说着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求你了,别睡了。
楚风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让姬于烬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在他的感知中他不过才闭上眼,换药的事好像就是昨天。
突然他感觉到了颈窝处落下一滴滚烫,楚风清愣住,瞳孔紧缩了下。
姬楚风清想要说话,但嗓子像是被劈了一刀,疼得紧,更是沙哑异常,半天就挤出了一个字。
他想告诉姬于烬自己不睡了,但是说不出来,甚至动弹不得。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手移到了姬于烬的背上,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他额头已经蓄满了冷汗。
手放下的瞬间,那人身子僵了下,下一刻那人轻轻拢上了他,慢慢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中一般。
楚风清脸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的心跳,鼻端被淡淡的沉香味所萦绕,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砰」。
一大簇烟花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烟花的光闯进眼中,两人的眸子皆亮得惊人。
楚风清余光瞥见了床头处的红包,便明白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他有些恍惚,他换药的时候还是春夏交替之时,怎么就到了冬天了。
他看向姬于烬,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姬于烬分明听见了,他说:生辰喜乐。
姬于烬眼又红了,他勾了下唇,一双狐狸眼上扬着,原本的狂傲少年,此刻眼中也染上了丝风霜,短短半年,瞧着竟稳重了不少。
有你便喜乐了。
姬于烬轻声呢喃着。
他起身,渴了没,我去倒水。
转身那一刻,眼中的情绪才全数翻腾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复杂得让人瞧也瞧不懂。明暗交错中,他又将所有的情绪慢慢压抑下去。
来人。
姬于烬沉声喊道,眨眼功夫青鸟出现在门前,抬眸间他瞧见了睁开眼的楚风清,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他盯着那处想要伸手擦擦眼睛,瞧瞧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姬于烬:去请神医来。
青鸟收回目光,一不小心对上了姬于烬的眼神,他浑身颤了下,立刻低下了头,轻声道:是。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了,路上青鸟想起姬于烬那个眼神,心头漏跳了一拍,主子似乎有些不对劲,那眼中竟然有杀意,虽然一闪而过,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看了夫人一眼?
这一夜,楚宅灯火通明,楚风清的屋子中挤满了人,睡下的楚父楚母也起了。
所有人盯着神医,屏息以待,神医把过脉后捋了下全白的胡子,轻笑道:清儿,你熬过来了。
屋子霎时安静了下来,又瞬间沸腾起来,楚母用手帕捂着唇,落下泪了,一项不苟言笑的楚烽勾唇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眼变得微红,没人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一屋子的人哭的哭笑的笑,唯独姬于烬,他坐在角落里,影影绰绰中他显得格外的安静。
李钰注意到了他,皱了下眉,他和姬于烬相识甚早,他们幼年时期就在同一家书院,不过姬于烬是半路进的书院。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喜欢这人,从幼时起他就极其张扬,一点都不懂得收敛,实在扎眼,想什么做什么。
一个外来者,这般有个性,其实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总有人背后说小话,再过分一点被孤立,但是依旧怡然自得,似乎不怎么在乎别人。
完全不在乎他人的人极其可怕,因为你无法用世俗束缚他。
姬于烬这人也是如此,偏偏他脑子还好用,好的四书五经,不好的各种鬼点子,他都信手捏来,似乎天生就是熠熠生辉、万众瞩目的,不过两月的时间,一个书院的小孩都被他驯得服服帖帖的,叫他老大。
除了他,他天生反骨,再加上父亲位高权重,多少有些自傲在身上,两人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各种对着来,直到姬于烬放弃探花郎的身份,自愿入宫。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做太监,又怎么能去做太监!
他气冲冲地找了过去,第一眼时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穿了一身红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还是那般恣意妄为,看不出半分落魄。
李钰哑然,姬于烬笑了下,李大公子,这是想看我笑话来的?那可真是抱歉了,我现在可与你父亲同处一级了。
那时候他在像,他这辈子或许都无法与这人比肩,他太恐怖了。
他第一次心服口服喊了一声:老大。
后来他入了锦衣卫,从小喽啰做到锦衣卫之首,两人成了至交,他们手上都沾了不少血,不管什么任务,姬于烬都冷静到吓人,唯独他弑父那次。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那种表情,似乎是释怀,眼中却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这种表情。
姬于烬之所以能那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世俗,是因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东西很少,但却极端。
李钰轻叹口气,收回目光,这不是他能管的。
楚风清抬眸往姬于烬的方向看了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躺了大半年,身体想要恢复如常却是有些困难,楚风清刚开始连站都站不起来,姬于烬扶着他的手,每日走上几步。
像是带着刚学走路的孩童一般,只是这种步子比学步时痛苦百倍,不过几步,楚风清就疼得沁出冷汗。
姬于烬皱着眉,将他抱起就往屋子中走。
屋子中燃着火炭,很是暖和,姬于烬力道很轻地帮他按着腿。
楚风清有些无奈:大哥与我说你在我身边我便难以恢复,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些。
姬于烬按着腿的手微微顿了下,不赞同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走?
凡事就没一蹴而就的,还想一口气吃成胖子?
楚风清抿了下唇:那也没一日就多一步的道理,我醒了七日,现在每日最多走七步,你觉得合理吗?
姬于烬抬头朝他笑了下,合理。
楚风清:
罢了,这事与他说不通。
楚风清比昏迷前更加清瘦,他的事姬于烬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就连束发都是他亲自来。
楚风清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玉簪,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可以做个梳洗小厮了。
姬于烬笑了下,那楚大夫可看得上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