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很细, 被风吹起好似一阵白雾, 萦绕在白虎周围,又飞快散去。
白虎晃了晃脑袋,被激怒一般朝两人扑来,而楚风清和青鸟怎么看都避无可避。
姬于烬才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瞳孔猛缩,脚上一个踉跄,差点从树上栽倒下来。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但他所有视线都被白虎庞大的身躯给挡住了,姬于烬舔了下发干的唇,落到地上,脚踩在雪地上形成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时间他连轻功都忘了,拔腿往那跑去。
慌乱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占据了,他甚至无法思考,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前跑。
等跑到了近处,白虎虚弱地趴在地上,爪子划拉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没有力气,只能盯着他喘着粗气。
姬于烬看到楚风清从地上起身,白色的狐裘被雪浸湿,沾了些泥,脸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伤口很细,往外沁了几滴血珠。
楚风清看到姬于烬微微愣了一下,姬于烬眸光漆黑,脸黑得吓人,没有一丝笑意,他一步一步走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干涩:有哪里伤到了吗?
楚风清摇了摇头,白虎扑过来时青鸟就将他带离了,只是稍微急了些,没能站稳,受了点皮肉伤。
没有就好。
姬于烬一身红衣,脸上沾着血污,像是地狱的修罗,突然他扯过楚风清,紧紧抱住,那力道像是要将人嵌入自己身体中一般。
楚风清身子微僵,但到底没有躲,腰处的手越收越紧,惊人的热度从对方身上浸染过来,对方重重呼出一口气,耳边传来姬于烬声音,你真是吓死我了。
楚风清一愣,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刚碰到姬于烬的衣裳,手指便蜷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了,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丝安抚,别担心,我没事。
青鸟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也不怪没人拉他一把,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才默默走到大白虎身边,用手碰了碰它的胡须,大白虎对他龇了下牙,很快又无力地垂下,一人一兽面无表情地对视着。
西厂一众番役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也齐齐顿住,一个小番役眨了下眼,一脸无辜地问档头,现在咱们要干嘛?
那档头显然很意外,原以为要迎接一场大战,他甚至都做好了光荣牺牲的准备了,没想到是这种场景,跳跃太快他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档头用手给了那人一脑袋,压着声音道:干嘛?!非礼误视,都给我转过头去,要是让夫人不自在了,我就让你们不自在!
是!
震天的回应让档头捂了脑袋,妈的,官职不保啊。
姬于烬皱了下眉,松开楚风清,转头看了眼那一群「自己人」,这才想起白虎,转头看向白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眨了下眼,无辜地看向楚清风。
姬于烬:
楚风清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空瓶,我用了药。
他走到白虎面前蹲下,淡淡道:没想到这药效果这么好,回去再研制些些。
众人看着蹲在雪中的清冷大美人,美人仙人之姿,表情淡然,众人背后却冒起了丝丝冷汗。
一头白虎就这么被药倒了?老话诚不欺我,果然美的东西都很危险。
姬于烬笑了下,突然觉得刚才那么多人和猛虎厮杀有点傻,你这药竟是比我们几十号人还厉害些。
楚风清眸中是清清浅浅的笑意,他垂眸,突然看见狐裘上沾染到的血迹,眉头微微皱起:姬于烬,你受伤了?
姬于烬一身红衣,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很难发现血迹。
被他这么一说,姬于烬才突然想起手臂的伤,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伤口是被白虎用爪子拉的,伤口狰狞深可见骨,他却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将袖子一拉盖住,没事,小伤。
楚风清:
楚风清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将他的袖子拉开,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微微抿了下唇,这是小伤?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姬于烬「啧」了一声道:你是移动药箱吗?怎么什么药都有。
楚风清没理他,其实也就三瓶药,一瓶防身的迷药,一瓶保命的,刚刚喂了一颗给林英,还有一瓶外伤用的,也就是现在他手上的这瓶。
他将药粉均匀撒在姬于烬的伤口处,姬于烬刚开始还算淡定,慢慢地就变得扭曲起来,他皱着眉头:小病秧子,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这药也太痛了吧。
楚风清听到那四个字,唇抿成一条直线,本要收回的药又往上覆了一层。
嘶
楚风清扬了下眉,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他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得罪自己的大夫。
姬于烬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勾了唇,得,是我错了,这位大夫还请你高抬贵手。
楚风清声音清冷,无解,忍着吧。
这药药效极好,就是疼了些。
嗷呜嗷呜
小虎奶奶的咆哮声传来,众人微愣,只见小虎围着大白虎的打转,走起路来却一瘸一瘸的,小肚子贴着地,眸子睁开一条缝是湛蓝的,像是天空的颜色,却更纯粹些。
小虎刚刚躲在大虎的背后,没碰到迷药。
哎呦!造孽!就在这时,从外头走过来一猎人打扮的老叟,一看到这个场景就喊了起来。
众人立刻亮了刀剑,冬狩场地外围全部重兵把守,竟还有生人出现。
姬于烬眯了眯眼,将楚风清护到自己身后,问道:你是何人?
猎人何时见过这种场景,腿脚立刻就软了,不过还是强忍着害怕跪地磕头,各位兵老爷,我是山脚下那个村的猎户,贸然闯入,各位老爷开开恩。
明知这是重兵把守之地,还要闯入?
那猎人哆哆嗦嗦,回、回老爷,我就是不放心虎妞才、才冒死来看看,没想到
他目光悲痛得用手轻轻拍了拍大白虎。
虎妞?姬于烬皱了下眉,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白虎,它?
没错,这白虎就是虎妞。
猎人说着目光四处搜寻起来,最后目光落到了身边那只小白虎身上,老泪纵横:五只小虎啊,怎么就剩一只了。
大白虎「哼哧」了一声,像是回应老者一般。
老叟用力磕了几个头,老爷,虎妞是我小时候捡到一直养的,后来实在养不了了,才将它送到山上的,虎妞很通人性从来不主动攻击人也从来不会下山吓人,这么多年了它就一直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地盘上,从来不曾招惹过人啊,求老爷开开恩,实在不行我就把虎妞带到另一座山头去。
言外之意就是说虎妞这次暴动,一定是有人去招惹它了。
姬于烬皱了下眉,看向楚风清:你觉得呢?
楚风清抿了下唇,望向那只站都还不是很站得稳的小虎,如果大虎死了小虎也绝对活不了,若真如老叟所言,白虎护子,的确无辜,是我们的错。
他说着顿了下,皱眉看向白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或许他一句话就能救它一命,他也明白这事白虎着实无辜,但是所有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姬于烬有什么错,要为此事兜底。
他无法开这个口。
楚风清:尽管如此,皇上已见过白虎,白虎伤人已成事实,无法回旋,你如何处置都是在情理之中,不必有压力。
姬于烬愣了下,他原以为楚风清会为白虎求情。
他看楚风清一眼,而后转头看向老叟,你能保证它不会伤人吗?
能能能,虎妞性子温和,绝不会无端伤人。
姬于烬却摇了摇头,你拿什么保证,白虎丧子,开了浑,从此就难停下了。
他看了眼白虎,白虎我不能放了,你走吧,再留下来我也要按罪论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