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蜀地庆王以拥护公主,清君侧为由,反了。
尉迟序将巾帕丢掷到桌上,他就不该信鹰戈能管住宁姝不北上,也不该信她会安分待在南方,北方毕竟还有她的家人。
他调整护腕,神色冷峻:加速整顿冀中江南。
白鹤:是!
尉迟序抻平唇角,他要快点打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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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府本就拥兵自重,甚至为消除皇帝猜疑,主动将嫡女永安郡主陆安雁送进长安,如今陆安雁生死不明,长安被贼人把控,陆宁姝求救,让他们师出有名,必定会反。
宁姝不是没料到这个局面,反正避开不现实,天下成这个样子,哪哪都是一样的。
她需要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帮助她重新杀回长安,庆王最合适。
于是,她和庆王合伙,收编陇右道草帽,又安置不少流民,遇到过两三波刺杀,好在鹰戈和紫玉护着,算是无恙。
庆王军浩浩汤汤,到达长安时,已到数九隆冬。
而此时,长安外城池已经拼杀过一轮,庆王军上来,刚好当个小渔翁,得来全不费功夫。
期间,原行军大总管大将军尉迟序,收拢冀北江南的叛军势力,加上岭南的势力,还真有三分天下的趋势。
谁都想动长安,但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动长安的。
再过九日,终于还是庆王先动,实在是,长安附近比蜀地还要冷,将士受不住,围城也成不现实之举。
庆王拍板,抢不到天时,那就抢个地利人和。
开战后第三天,双方陷入僵持,局势不是很明朗。
宁姝在战后方,鹰戈确认她安全后,每天都出去踩点看情况,这日不到中午,就匆匆回来。
他关上门,眼睫上沾着雪粒,来不及擦拭,只神色严肃:殿下,我们得离开庆王军,军师想让殿下下午酉时,到阵前念檄文。
宁姝醒过神来,说:念就去念。
可是,阵前最是危险,何况把控长安城的听雪阁,想要的可是莲种。
鹰戈有太多顾虑,宁姝却表现得太淡然,她喝了口热水,说:就是现在不去,也不行了。
鹰戈终是忍不住,道:我带殿下走!
宁姝微微仰起头看他,嘴角噙着笑意,却没有回应,鹰戈满腔的冲动,却也随着外头逐渐飘大的雪,逐渐寒凉。
他感觉到,自己在大势之前的无能为力。
终究是,不够强大。而时局也不给他更多时间,让他成长起来。
鹰戈撇过头,紧紧攥着手。
宁姝轻声说:你别想太多,这件事我能处理好,庆王注重名声,要做给天下看,我们就配合他做,否则,在这儿也没有立身之地。
鹰戈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紫玉回来,宁姝把这件事一说,紫玉很是愤怒,还萌生过穿上宁姝衣裳,前往阵前的冲动,宁姝真是哭笑不得:你们啊,一个比一个慌。
紫玉看了眼守在门外鹰戈的剪影,小声说:殿下就不慌吗?
宁姝说:还成。
她如果不去,僵持下来,对己方也不利,去了又怎么样,迟早是要和听雪阁对上的,或许,还能和从一开始头像灰到尾的莫见雪见上一面。
逃避这条线,她也有预感,狗游戏不会就此罢休。
紫玉又转眼睛,说:我看鹰戈那小子,对殿下的心意,有点露骨了呀?
宁姝:这就算露骨了?
紫玉愣了下,才伸出拇指,佩服道:殿下,吾辈楷模!
当然,在紫玉看来,鹰戈身世实在不堪细数,就算是尤家后人,如今没机会平反,还是适合当小的,正室得找个有威望的,才能压住一众小的。
紫玉控制不住地乱想。
到时候,她就给宁姝把关。
也只有想到美好一点的未来,才会觉得当下的局势,不会过不去。
没过多久,庆王府军师就来请宁姝,宁姝披上灰鼠毛氅衣,幸而风雪见小,骑上马到阵前时,雪已停。
这点雪,却没能覆盖长安城下的血腥气息。
宁姝刚拿着檄文,念上两句,忽闻身后兵士微微骚动,她抬眼一看,原是长安城墙上,侍卫竟押着一人上去。
庆王拉了拉马的缰绳,道:唉。
只因被押上来的人,是临王,陆维。
这对庆王来说,确实麻烦,如若他的军兵不小心伤了陆维,那天下大抵要让他背负杀害子侄的骂名,若庆王不怕骂名,也不至于蛰伏这么多年。
他要名正言顺。
北风萧萧,时已天黑,到处火光窜动,陆维形容狼狈,他的头被卡在城墙上,挣扎无果,只能放弃,喘着白雾般的气,恨恨盯着那些叛变皇宫的侍卫。
宁姝见此,心中沉沉。
唯一能庆幸的是,陆维没事。
她干脆折起檄文,静候对方的要求,果然,没一会儿,长安城上传来喊话:请广德公主,进城!
阵前众人哗然。
拿出陆维,竟只是为让宁姝进城,这是什么目的?
宁姝也挑了挑眉。
那人继续喊:如若不然,端王、临王、永安郡主等,就得面临一死!
只这时,陆维被剑柄捅了下,侍卫要他喊话:快,让广德公主听听你声音!
陆维咳嗽一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格外沙哑,却听他拖长声音,大喊:小妹!不要救我!
话音未落,就因为侍卫踢了下,声音吞入喉头。
听着都觉得疼。
宁姝心想,这个便宜二哥啊,终于有次让她不要救他。
只余那声嘶长余音,穿过夜空。
她仰着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莫见雪想干什么,这时候再拿到莲种,然后呢?天下乱成这样了,拿这种权力有什么意思。
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事到如今,不进城门,基本不可能。
庆王与军师面面相觑,冷静下来,又觉得这是好事。
自古天下改朝换代,像他不够名正言顺的,最怕皇帝直系皇室尚有余留,他用过宁姝当借口起兵,宁姝也已经没大作用,而且陆安雁也被波及。
此时把宁姝送入城中,再合适不过。
庆王清清嗓子,做足样子,道:广德,此行多艰,然临王殿下是你的胞兄,本王,不敢擅自为你决断。
宁姝接他的话,说:二哥受难,我不能坐视不管,恐要辜负王爷之期待,只能进城去。
只是,容我进城前,再与我的人道个别。
她先答应进城,已让庆王颇为满意,此时,只是要道别,庆王笃定只要他多找几个人看管,她也没能耐逃跑。
于是,庆王答应了。
宁姝在六人的看守下,简单与紫玉鹰戈见一面。
没能说太多话,鹰戈立刻抓住宁姝的手,他缓缓摇头,他很想不管不顾,带她离开,可时不待人,她也不会同意。
而他只听她的话,所以,鹰戈捏紧了手。
宁姝轻拍他的手背,安抚一笑:没事。
紫玉抹把脸,道:殿下进城后,切记切记,小心为上,知道你是莲种,莫见雪不会太为难你的。
宁姝把后半句话重复给鹰戈:你看,我是莲种,我自己有把握。
鹰戈重重咬牙,这才松手。
她回头看了眼鹰戈,不需要言语,轻轻一笑。
相见时间很短暂,宁姝很快被那六人提醒离开,她独身走向长安城门,看着那黑沉沉的城门,向她打开。
宁姝闭上眼睛,迈开脚步入城。
长安城内人人自危,街道被官兵把控,百姓不出门,街上十分冷清,她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没多久,就沿着过去熟悉的街道,来到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