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宁姝紧紧贴着山壁。
只听尉迟序道:你抓着我。
宁姝哦了声, 这是为防止掉下去,没什么问题, 她捏住他一角袖子, 却看尉迟序抬起眉梢, 低声道:能抓得紧?
宁姝:那?
她往手里多拽了点袖子。
尉迟序:
他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是热的,手指粗糙宽大,轻松就圈住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肌肤,让宁姝打了个冷噤。
攥住手后,尉迟序便不再说话,专心看向外边。
宁姝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脑海里的系统适时出声:别怀疑了,呜呜呜。它已经放弃挣扎了。
一会儿,四五个戴草帽的流民,便从另一处山道出来,查探踪迹。
有两匹马!
太好了,是不是能杀了一匹吃?小孬和敏仔两天没吃东西了
傻的吗,这马一看就是好货,杀了多可惜!况且马肉滋味也不怎么样。
不杀了饿死孩子们吗?
那杀了吧杀了吧。
他们嘀嘀咕咕的,草帽下,蓬头垢面,颧骨高高耸起,手里的武器,是棍子锄头,并无刀剑利器,他们牵着马的模样,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一线生机。
杀了这群人,对尉迟序来说,易如反掌。
但尉迟序没有动,他身侧的人,也没有做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用口型问:你不想杀了他们?
宁姝不着痕迹地跺跺脚,以同样的方式回他:你也不想。
这些流民在附近徘徊许久,好半晌,直到天欲雪,实在没能找到人,才坐上马收队离去。
尉迟序对宁姝说:陇右道草帽,原是一个山寨的,我当年初进军营时,曾受过草帽帮助,在江湖军营之中,很有名声。
宁姝压住打颤的牙齿,表示理解:我看他们是为抢东西,而不是人命。
否则昨天刚出万寰县大门时,那里会粘贴告示。
出于道义,出于法理,都没必要杀。
尉迟序低低地嗯了声。
如果不是天灾人祸,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宁姝对着手轻轻哈气,只可惜,她也无能为力。
他解下披风,丢到宁姝身上:这个你披着。
抱着残余暖融融体温的鹅毛披风,宁姝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跟上尉迟序的步伐,习武真好,至少他就不怕冷,狂风卷起他的衣摆,贴着他身形,勾出简单利落的线条。
她穿上披风,冻僵的双手捂着热气,垂眼笑了笑。
又听尉迟序又说:明天就是小雪。
宁姝:是啊。
他回过头来,意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因服用红蕊过多,我每逢节气这一天,红蕊都会发作。
宁姝:哈哈,那可真是巧哇。
尉迟序眼中似笑非笑:不巧。
宁姝忽然发现,披在身上的披风很沉重,还以为尉迟序是好心呢,分明就是血资!
还好她事先有准备。
没了坐骑,两人只好徒步穿过这片山,先前规划路线时,就有预设过出现走散的情况,假如出了意外,则约定前往万寰县外的一处山庙。
此时也没法在茫茫大雪地里找人,如果要用【小视野】,那必须知道具体位置,否则定位不了。
于是,干脆前往那山庙就是。
两人走了小半天,雪越来越大,不适合再行进,何况离节气小雪越来越近,尉迟序的步伐都迟钝不少。
好在山脚下,有一处猎户留下的小木屋,推开小木屋,宁姝挥挥手,散去落下的尘埃。
好歹能避点风。
宁姝嘀咕着,简单收拾一下,透过气,霉味没那么重,外头的雪已在路上铺上一层新的。
这里已经靠近蜀地,雪还这般大,不知北地如何严重。
她回过身,便看尉迟序坐在稻草上,面颊发白,肖似成色斐然的白玉,却没有半丝人烟气与血色,宁姝问:你快发作了吧?
尉迟序在打坐调息,回了一个音节:嗯。
这种天时,让宁姝放血,会加速体温流失,雪还未停,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不若算了。
下一刻,他手边有什么东西放下。
尉迟序睁开眼睛,那是一个圆圆的水囊,而宁姝则拍拍灰尘,坐在一旁,道:请你的。
他打开水囊,一股浓郁的腥味,叫他竟喉头一动,宁姝解释:这水囊保温保鲜,绝对比从我手指头刚放血的还要鲜美的。
说着说着,她都觉得自己推销过头了,连忙清清嗓子,说:总之童叟无欺,你试一口就知道了!
尉迟序一针见血:这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宁姝歪歪脑袋:这叫以备不时之需。
尉迟序:
在他思绎放弃饮莲种,打算自己扛过去时,她变出这东西,却也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躲他的办法。
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水囊里装的血液,也没冻成冰。
尉迟序饮下两口,感觉四肢没那么僵硬疼痛,就又站起来,寻找木屋里剩下的干柴禾和火石,打火。
宁姝凑过去:你身体好一点了?
尉迟序没有应,做完这些,驱散屋子里的寒气,他朝宁姝招招手,宁姝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听他叮嘱:这里还有干柴,够我们度过今夜,不要等火要灭了才加柴,火大概到这个位置
他比了比一个高度宽度,宁姝立刻记在心里,尉迟序又说:任何火的范围,少于这个位置,那就添柴。
宁姝点点头。
尉迟序:你重复一遍。
宁姝:他当她小孩啊!
不过他教导得这么详细,宁姝有点疑惑:你是要离开吗?
不是。尉迟序又饮一口水囊,他低喘息了声,手差点拿不动水囊。
宁姝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好,靠近他:你没事吧?
还知道关心人,尉迟序斜睨她:这个反应正常。
之前第一次饮莲种,是在红蕊发作的后期,花了小半刻,控制红蕊,虽比平日几个时辰好多了,但还是需要时间。第二次则是因被红蕊气味够起的红蕊发作,不算正式情况,因此莲种也能立竿见影。
饮莲种能让他身体慢慢摆脱红蕊,但刚饮用后的短时间内,他依然会陷入僵直状态,就和第一回 一个道理。
他说不出话,一手紧抓着身下稻草,轻轻喘着气。
宁姝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提前弄的血效果不好,她想了想,脱下尉迟序给她的披风,轻轻盖在尉迟序身上。
尉迟序恢复一丝意识,他勉强睁开眼睛,气音道:衣服,你用。
只看她膝盖蹭了蹭,离他更近一些。
尉迟序身体叫嚣着占有莲种,偏生这时她还不怕死般地靠近他,他看不清宁姝脸上神情,下意识绷紧背脊,克制自己涌起的欲望,这让他病中更为难受,咬了咬牙,才保持一丝清明。
眼角余光里,那道身影低头捣鼓片刻,撩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般的手臂,凑到他嘴唇处,声音期期艾艾:
要不,你咬这里吧?干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