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则坐在地上,他擦擦唇边血渍,冷笑着看谢岐:你也别光顾着说三弟,你自己也是蠢,一个堂堂户部侍郎,居然能被人绊着。
大哥不也一样?谢岐说。
说完,谢岐低头看自己官服,都被扯破了,还要重新做一件,麻烦得紧。
如果是宁姝,或许会讽刺他一句:早知道要这么打一架,他就该换身便服。
哦对,她已经走了。
便是这辈子都在找她,又能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她犹如游鱼,遁入海中,便再也不见踪影。
蓦地,谢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清朗,在细蒙蒙的雨中,显得尤为突兀。
谢屿坐在地上,他一手搁在膝盖上,一边斜睨谢岐:笑什么。
谢岐说:真好啊,她谁也不喜欢。哈哈哈哈真好,是不是?
她谁也不喜欢。
谢屿望着江面,一言不发。
耳畔是二哥的笑声,谢峦缓缓闭上眼睛,缓解雨水浸入眼中的酸涩。
他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他们为她着迷,争吵也罢,拳脚相向也罢,到头来,却换不回她一个眼神,她到底是公平的。
一厢情愿,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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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渡口不久,雨开始变小了,小舟上东西齐全,段显拿出一条毛巾给宁姝,宁姝侧首,仔细地擦着水珠。
她想了想,问他:我们是去哪儿?
段显说:渭河往下,是江南郡,途径泗州、灵鹊镇等,看,你想要去哪。说完,他递出一张地图给宁姝,上面画下这一代的地图,还有不少注释。
显然,段显知道自己不利于言,已经提前准备好。
宁姝仔细盯着每一处地方,须臾,她语调慢慢,问:你是要和我一起去?
段显沉默。
这便是应了。
宁姝抬眸一笑,她走近一步,仰视那高大的男人,轻声说:你看到他们三人的情况,还想跟我一起么。
段显低垂眼眸,他眸底蕴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光泽,轻声回:嗯。
宁姝又朝他走近一步。
她的身高,到他胸口处,好像踮起脚尖,就能让他尝到,那抹娇嫩如桃花花瓣的朱唇,那唇上,还有一道咬破的痕迹,须得谨慎一些,才不会弄疼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段显立刻挪开眼睛。
非礼勿视。
也就是这么一瞬,一把裁线的小刀,架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他猛地回过神来,便看宁姝一脸冷漠,她将刀往前面抵一抵,而船夫发现宁姝的动作,立刻停下撑船,道:少主!
那船夫,正是前面用马车载宁姝的老大爷,这回,大娘不在他身边,他又披着蓑衣,宁姝倒是没一下认出来。
宁姝瞅着那老大爷,又看向眼前的段显。
她的手臂,绷出一条僵硬的弧线:是你给我假信息,让我被他们捉回去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第一次出逃时存在的违和感,就是人为、
最大的疑点在刚刚被揭露出那种意外后,段显又是如何笃定,她没有离开侯府?除非,他本来就知道她势必会被带回去,提前找人盯着侯府。
这个男人,很有可能背叛她。
老大爷听罢,道:姑娘误会少主了,这次,真的是意外,
段显也张张口,只是半晌后,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耐人寻味的道歉。
但即使他真的算计她,她也不是来找他要道歉的。
她只是要一个安心。
对着随时会要他性命的裁线刀,段显却神态自若,仿若已将生死置之事外,宁姝微微眯起眼睛,也是,段显功夫那么高,她也没想能成功威胁到他。
她慢慢将手收回来,再将刀片,抵在自己脖颈处。
仅这个动作,本来目中沉静如湖的男人,却突然露出一丝慌乱。
宁姝知道自己赌对了,淡淡地说:说吧,你到底有何居心。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这两天这个世界终于结束了呜呜呜呜
第28章 深宅二十八
宁姝拿刀, 对着自己脖子,凝视段显。
便看他抿起褪色的嘴唇,低下头, 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纸很大, 横竖有两三尺, 段显摊开, 双手提着两角,放在自己身前,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她:这,是我, 的身份。
宁姝:?
等等, 她是来到古代相亲角吗?
不远处的老大爷,单手捂住眼睛,小声叹气。
宁姝忍住笑意,尽量保持严肃, 道:你念出来。
这个要求, 有点为难结巴的段显,他并没有不满,而是认真把纸张反过来, 垂眼念:我是,誉王流落在外的血脉。
誉王是谁?宁姝没有听说过。
那老大爷解释:誉王殿下乃先皇第五子, 他勤政为民,功高盖主, 为当今那位忌惮,后来那位将江南私盐案扣在誉王头上, 誉王府阖府抄斩, 少主是少时在誉王府走丢, 躲过一劫。
宁姝心想,和她完全无关的支线啊。
段显继续:母亲为沧云派教主,如今,由,我代管,沧云派。
沧云派是江湖名门,宁姝在话本里,经常能看到这个教派。
段显在侯府当了十来年小厮,近来才被认回去,当接班人培养,他母亲对他甚满意,不止因他有卓绝的功夫,还有他身上,有常人鲜有的稳重与眼界。
因此,他很快就接手沧云派。
这回不需大爷解释,宁姝也猜到,段显是如何给谢氏制造麻烦的,他确实有这个能耐。
段显实诚地要继续念,她抬手阻止:好了,我知道了。
见她放下小刀,段显眉宇舒展。
在宁姝看来,段显这配置,手握重权的王爷,和江湖正派教主的儿子,小时候走丢,吃尽苦头,学得至上功法,最后能力出众,被接回去培养,逆袭打脸曾经欺负他的人
妥妥的男主啊!
除了有点小结巴,但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他这点结巴肯定会好的。
段显的复仇,该不会是世界本来的主线吧?
宁姝唏嘘。
只是,这样一个心性坚韧的人,竟然花费各种心思救她,并且还愿意对她坦白身份。
她真的很难不往那个方面想。
宁姝刻意打量段显,他正在折那张纸,察觉她的目光,抬起眼,触及后又飞快地垂下眼睛。
她干脆问:段显,你喜欢我?
撕拉一声,段显不小心把手上纸撕成两半,他两手慢慢把纸揉皱,抓在掌心,双手背到身后。
不看他手上动作,端看他脸上的淡然,宁姝险些以为自己猜错。
他目光流转,半晌,有点僵硬地,点了下头。
因为太过紧张,他的骨骼僵直,宁姝听到,随着这个动作,他脖颈发出很轻的咔声。
啊,还很纯情呢。
可是这很奇怪,她和段显见面的次数,加起来,几个手指头能数得清,难道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如果说是因为她曾救下段显,那更不可能,他本来就有自保能力,她的插手流于表面,哪有什么实质作用。
她把玩着手里的小刀,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能让你喜欢。
段显沉默。
不知为何,从他黑黢黢的眼瞳里,宁姝竟然有点懂,他的不否认,并不是承认她的话,而是他始终坚信心中信念。
她勾了勾唇角,道:我会不会很薄情。
段显这次回的很快:你不会。
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捏着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