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来自怀中人的沉默,傅珩之慌了神,神经瞬间紧绷起来,随时准备迎接对方的负面情绪。
怀中人并未有这样的打算,寂静的房间只能听见均匀又节奏的呼吸声,周舟想了很久短信上看见的内容,越着急越想不起来,一股没由的烦躁直冲颅顶,却被他硬生生压下来。
他知道,这几日他的情绪过于不稳定了,已经给傅珩之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对方很累,对方没由义务在这承接他的这些负面情绪,可对方是他的爱人。
明明是爱人,为什么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呢,酸楚感似胶水般黏在了他的咽喉,哽咽了他的声音,扰乱了他的呼吸,模糊了他的意识。
呼呼呼
怀中人的呼吸像是电源接触不良的鼓风机,呼扇呼扇,进气多出气少。
周舟!吊住心脏的那根丝线被突然斩断,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包裹住傅珩之。
啪一声,屋内的灯光被打开,傅小帆光脚站在门口,手上的木杆还在灯光电源上碰触着。
眼前模糊感逐渐消去,周舟惨白着脸,淡淡扬起一抹笑容。
我没事......呼吸节奏已经平稳下来,他有气无力道:明早公司有股东大会......何青青今天给总裁发的消息说的。
我不去。傅珩之斩钉截铁,他一刻都不敢离开对方。
去吧......周舟抚摸着他的脸,你瘦了好多......手顺着脸向下抚上对方胸膛,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道:好像没有以前结实了。
会练回去的。傅珩之抱着他喃喃。
你最近吃得不够多。周舟恍惚一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笑容愈深。
休息吧,我困了。
好。
屋内重归一片漆黑,傅小帆直挺挺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眸中绿光闪烁,摇摇头最终没能说什么。
这段时间傅珩之又养出了生物钟,天微亮就自然醒爬起来去厨房给周舟做饭,今早睁眼时手摸到身旁,一阵冰凉之意吓得他打挺坐起。
踢踏着拖鞋冲出卧室,鼻端轻嗅,闻见香味后放慢脚步,缓缓停留在厨房外,看着里面忙碌的单薄身形。
下一步呢。
周舟腰系围裙,手执铲勺,锅中的牛腩被炖的咕噜作响。
扣上盖开大火收汁......傅小帆抱着那个边角破裂的平板翻阅着电子菜单,接着道:十分钟就行。
嗯,好。一举一动都是小心,周舟谨慎地把锅盖扣上,转身就看见傅珩之站在他身后,怔怔望着自己。
醒了?周舟笑了笑,我给你拿保温饭盒带便当,股东大会开完肯定饿,多吃些啊。
我没说要去......尽管如此傅珩之还是上前搂住对方。
总裁怎么能不去股东大会呢。周舟手上拿着东西没法回抱回去,轻声道:去吧,平时不开会,开会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我不想去。傅珩之真的一刻都不敢离开对方,他太害怕了。
去吧,我在家等你。周舟在他耳边轻声道:爱夫便当别忘了拿上,上次那个......周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看见的爱妻便当。
我记不得了,但你要拿上。周舟在厨房站了太久,此时脚下有些打浮,晃荡一下又立马稳住身形,向后指着国内咕噜翻滚的牛腩,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泪水充斥眼眶,傅珩之知道它来自心头的感动,压抑着嗓音,颤抖道:很好吃......以后也做给我吃好吗。
周舟抿嘴笑了笑,伸手在对方背手轻拍,你做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周舟将保温饭盒的分格填充好,盛得满满当当又放进保温袋中递给身着西装的傅珩之,对方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拎着保温袋,脖颈上仰,周舟正在替对方打理领带。
虽然瘦了些,但周舟感觉对方迷人风范不减,反倒添了一丝成熟魅力在身上。
工作加油。周舟手支撑着对方的胸膛,踮脚在对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傅小帆从早上被喊醒后表情一直不太好看,见到两人亲密接触后眉头皱的更甚,看傅珩之要走嘴张开想要说什么,可终没能开口。
你......傅小帆表情难看极了,攥紧了对方的衣角,试图再劝劝,真的想好了吗?
不然呢。周舟淡淡道,找出自己高中时期的背包收拾着,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电子设备他一样都不带,拿着张自己的银行卡,里面是他回来之后赚到的钱,全都是他自己的。
盯着卡面喃喃:太多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卡放在餐桌上,连着一张写了密码的便签纸一起。
他花了好久才做出这个决定,这里是他的家,他不想弄脏这里,还有一个月,他询问过傅小帆,距离书中他离开人世的时间,还有一个月。
我跟你一起走!
傅小帆看着打开门和即将离开的身影,猛然上前拉住对方衣角。
周舟身形被他拉的一顿,转头平静地望着他,摇摇头。
你要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你不在我陪着他也没用。傅小帆攥紧了手中的衣角,卑微恳求道:让我跟着你吧......他不会有事的。
门口的青年愣了好久,最终才点下头。
手机只用来去银行提了一次款,然后就被他关机扔在垃圾桶,包中存放着他处理一切后事的现金,沉甸甸的也够用了。
周舟坐了很久的车,久到他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最开始只是让司机带他离开J市随便去一家医院。
开始司机还在犹豫,觉得他这样的乘客太奇怪,可惜犹豫在金钱面前坚持不了太久,因为他实在给的太多了。
周舟在外面的世界就曾经幻想过,如果未来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无疾无病的情况下就去养老院堵过余生,要是得了什么绝症,就去医院结束生命,让灵魂有圣洁的归属地。
也算是有个交代。
那个司机将他放到一家隔壁S市的三甲医院门前,周舟带着孩子下车后,又倒车去了S市的一家郊区医院。
郊区医院偏归偏,但胜在环境好,钱给足登记好信息,周舟开始在这里堵过余下二十九天。
窗外枝头鸟鸣声欢闹,与屋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这间病房外几个护工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边说还边从病房门上的探视窗向内张望,见里面的病人只是倚在床头看向窗户外面才松口气继续。
哪有这样当父亲的,自己得了绝症来医院还要把孩子带来,这不得有阴影吗。一个伺候隔壁脑梗老太太的女护工啧啧,怜悯道:那孩子摊上这样一个父亲也算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那小孩长得招人喜欢但就是不说话,一天天吊着个脸看着就怪瘆人的嘞。伺候对门瘫痪老头的那家儿媳持着一口方言道:父亲活不长久,孩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看着也该是通人性的时候,愣是一次没哭过,不孝嘞。
快别说了,伺候他的赵大哥来了。
赵大哥穿着朴实的白色上衣,手上捏了几支从花园中折的玫瑰,这花颜色艳,他觉着好看,也希望自己照顾的病人能喜欢。
周先生,我从外面采了点花来做装饰,你和娃看着心里也能高兴点。
娃啊,你喜欢这花不。
自己的病人不回应他已经习惯了,老实地嘿笑几声抽了一只开的最盛玫瑰递到看护床上的娃手中。
......傅小帆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花。
赵大哥是从乡下来城里谋生的,他老娘生了病急着用钱,听说在医院当护工能赚不少钱就来了,没啥执照连个普通话都说不标准,在医院门口被前来的周先生遇见,照顾对方到现在,给的也大方,他特别感谢对方在他困难时候拉了他一把,在知道对方是绝症后,每天想着花样来为沉寂的病房增添点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