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饿的动不了啦。童磨一脸寡廉鲜耻的微笑,我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再说没有小染的话,我也不认识路呀。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这是身为神之子的神秘预知能力哟。
什么见鬼的神秘预知力,是血鬼术吧?
我被气笑了。
于是把手伸给他,恶鬼一口咬上我的手腕,连血带灵力的狂吸,看样子确实饿坏了。
唉,早知道不该独吞那个神灵,忘了这家伙从进入那个极乐寺,应该就没吃过东西了。
吸了好一阵子,他停下来,连嘴角的血都一丝丝舔干净,才呼出一口气。
啊,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太挑食了,这样可不行啊,童磨大人。
为什么不行?鬼理直气壮的说,我现在只有小染一个信徒了呀,我想要小染的供养。
我不是你的信徒哦,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的骨骼纤细修长,坚硬而冰冷,一点也不像手的主人平日伪装出的温文风雅。
忘了吗,我是你的朋友。
童磨居然好像怔了一下。
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这只鬼表情管理失败的时刻。
看来他还需要恢复一阵子,我也索性靠着树坐了下来,果不其然,他问出了那句非常经典的话。
呐,小染朋友到底是什么?不可以吃掉吗?
嗯最好不要吃。我想了想,告诉他,因为朋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的那个人,如果你遇到困难,就一定会赶来帮你。
是担心你脸色苍白,而煮你不爱吃的食物,逼着你吃下去的人。
是在你面前唱歌,欢笑着抛洒花瓣,生怕你会寂寞的人。
是冬天一起烤火,夏天一起捉萤火虫的人。
是一路同行,顺着河流的方向,找到大海的人。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身旁的鬼轻声感叹。
但听起来不错,那我也要做小染的朋友哦。所以接下来小染要带我去哪里呢?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要我对他负责一样?
我们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出去为止。
第20章 江户篇初雪(前情番外)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因无始贪嗔痴;
往昔所造诸善业,必有得偿善果时。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
三岁时,她问母亲:厨下的阿市,这些天为什么总在井边哭?
母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跑去不知跟父亲说了什么,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拧着她的嘴便骂: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胡说归胡说,家里第二天便来了一群僧人,吵吵嚷嚷闹到很晚。那天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井边的阿市了。
后来她长大了一点,依稀看出了母亲在家中那卑微的地位,便懂事的闭上了嘴。
父亲虽是江户城中那位将军大人的侧用人,世袭贵族,位高权重,家中吃喝不愁,母亲却只是父亲的四房妾室中最末等的,出身低微,她又是女孩,连父亲的姓氏都无权拥有。母亲只能以她出生那天的大雪为由,为她取名为白。
随着长大,她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眼中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东西就像花草树木,不过长得特别一点罢了。有些会比较可怕,譬如街上艺馆边那个全身流着血的女人,或是总出现在父亲身边、看不清模样的小孩或老人。但只要她不理他们,装作看不见,他们便也不会来打扰她。
四岁时,祖母病了。她跟随母亲去探病,看到祖母身上裹着一层沉沉的灰雾,终究是没忍住,说了句:光没有了啊。
父亲正巧路过,叫她到身边问:你说的是什么?
是光啊。她天真的看着父亲,每个人都有。父亲的是红色的,母亲是稍微像土布那样的黄色。可祖母的光没有了。
父亲盯着她,目光深沉。
没几日祖母便去世了。母亲被父亲叫去,很久没有回来。夜里归来时两眼通红,望着她无力的说:
白,你父亲大人说了,入秋时你便去荒川神社里住吧,这段日子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她懵懂的点点头,问:母亲大人也和我一起去吗?
母亲摇了摇头,转过脸不再看她。
她从小见的东西太多,因此那天在神社的庭院边,看见水中那条青蓝色的大蛇时,一点也没感到害怕。毕竟动物从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对她露出父亲和母亲的那种眼神。
那条蛇名叫荒,但她更愿意叫它小白。她觉得自己和它很像,没有父亲和母亲管着,从此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年,两年,三年她在神社中长大,在神社中读书,诵经,学习神乐,但最喜欢的还是去后山捉萤火虫。大蛇跟着她,一向很安静,只是偶尔仿佛能听到它的声音,那些声音是破碎的,只有简单的意图,但她依然很开心,因为除了女侍,这是唯一肯跟她说话的生物。
直到四年后的一个初春。那一年的天气有些特别,早樱都已开了,却下了场雪。早上她推开门时,看到门口樱树上裹着一层洁白的霜雪,反射着日光,五颜六色甚为好看,她莫名就想到城中那家果子铺卖的樱花团子上的砂糖粒,那可是稀罕东西,先前只有她生辰时,母亲才会买给她。但现在不会再有人给她买了,于是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自己去买。
凭着记忆走在江户城宽阔的街道上时,她看到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在日光下是一种透明的粉白,那真是美丽的景象,她看的有些入迷,不小心就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那是几个衣饰华贵的少年,武士家的男孩成人早,已经到了可以佩刀的年纪。为首的一个恶狠狠的瞪着她,推了她一把。
哪来的臭丫头,你不长眼吗?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正室、藤月夫人的小儿子,平日在家就是极受宠的,父亲甚至说要在他成人后,让他来继承将军侧用人的位子。但她现在是神社的巫女,也不再是他口中的小丫头了。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给那孩子鞠了个躬:阿松哥哥,撞到您是我的错,对不起啦。
我当是谁,是阿紫那贱货生的那个小怪物啊。男孩们哄笑起来,为首的男孩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居然还活着啊,长得还不赖嘛。
她奋力拨开男孩的手,请您放尊重些,我现在是荒川神社的巫女。
男孩们笑的声音更大了。叫阿松的男孩子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什么巫女,那就是个喂蛇的饵料,倒是挺适合你这个小怪物的哟。他嘶嘶的模仿着蛇的声音,被扔到水里,活生生的一点点从头到脚被吃掉,那些人没告诉你吗?
她第一次这么愤怒,跳起来伸手就抓住了比她高出好多的男孩的衣襟。
你胡说八道!小白是我的朋友,它才不会吃我!
八岁的女孩实在太过矮小,阿松抓住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抽出腰间的刀鞘就开始劈头盖脸的打她。
小怪物,还敢冒犯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贱货生的下流东西!明明是邪祟还装什么巫女?真是笑死人了!
她狠狠咬着牙,嘴里都是土和血的味道,两只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