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漪只是抬手指了她一下,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什么意思啊秦见月,离婚?离婚?!真离了?
嗯离了。
秦漪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而后怒极反笑,好你个秦见月,结婚离婚闹着玩是吧?你俩才结多久?有一年没?哪天离的?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劈头盖脸一通问题甩下来,秦漪的步伐也在迫近她。
秦见月闷着,不吭声。只往墙边缩。
说话!
秦见月瞄一眼秦漪,妈妈已然气得脸色涨红。见她闪躲,秦漪怒道:你少给我躲在旁边不吭声,我就看不惯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事儿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天咱们没完!
半天,秦见月憋出来一句:这是我们两个的事,离了就离了,需要跟你解释什么啊。
你当结婚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当初不是要死要活想嫁进去?现在怎么怂了?!啊?
秦见月被她说得心伤至极:结的时候谁想离呢?当初怎么知道会不合适呢?和你商量你无非就是叫我忍着,嫁都嫁了那就忍一忍,可是我不想忍啊。
秦漪快气死了,她扶着摇椅坐下,用手掌撑着额头冷静冷静:来来来,你过来,你到我面前来说。为什么事离婚?
秦见月没过去,隔着些距离,她声音轻淡:就是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了。秦漪为她的任性冷笑一番,那我再问你,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秦见月不以为意:能有什么后果?
他跟你离了,转头能找十个八个老婆都没问题,人都排着队要嫁进他们程家。你呢?!你呢?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什么叫鱼对鱼虾对虾,你一个被人家踹了的也只能再找个被踹了的!你光不光彩啊秦见月!?
秦见月万万没有想到,她交代完这件事等来的会是母亲这样的指责。秦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再婚会被嫌弃不光彩。
秦见月说:只是离过婚,这样就让你觉得你的女儿不光彩了吗?因为进入了一段错误的婚姻,我没有资格提出不满吗?男人离完婚就可以潇潇洒洒风风光光,女人就不行?或者跟离不离婚没有关系,其实你压根从心里就觉得,我秦见月就是一个不光彩的女儿。方方面面都是不好的。个子不高,性格不好。唱戏唱的也不行。哪儿都比不上别人,我嫁到他们家就是高攀了。是秦见月不配。
你从小就教我忍受,忍受。教我反思,教我任何事情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是,我找出来一堆自己的毛病,他们现在像一个壳压在我身上,我驮着这个壳在走。好不容易有人帮我把它卸下来了,可是回到你跟前,我又要重蹈覆辙!
秦漪拍案:重蹈覆辙?怎么了你这话说的,我是在害你是吗?妈妈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我不要听。秦见月摇着头,我不要听你的道理。
她穿件雪白的裙,倚在围墙边,扶着绞痛的心口。秦见月和程榆礼没有仇恨,直到分开一直和谐,也是相处里这一点融洽让她这两天心绪还算稳定缓和,只是没有想到,一切会在母亲的跟前爆发。
你的道理只会让我越来越自卑,越来越痛苦。我练不好基本功你说我笨,你夸别的小孩多聪明的时候,你不知道他们骄傲的眼神带给我什么感受。你不会顾及到的。你只会用这种低劣的方式催我奋进。
高中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你也只会说句是我有问题,都是我有问题,是我性格不好,是我不够坚强不够阳光。
我没有被爱,是因为我没有被爱的资格
秦漪让她这一通奚落说得无辜:我不让你反思我让谁去反思,让欺负你的人去反思吗?你敢说你一点错也没有?
秦见月簌簌落泪,顺从点头:对,是我有错,是我太软弱,我错到活该被锁在器材室里,活该被人撕掉衣服□□。我活该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秦漪一愕,看着秦见月满脸的泪,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争执不下,来了个及时雨。
秦沣站门口说:吵什么呢?
秦漪没搭理秦沣,站起来看着秦见月:秦见月你给我说清楚,谁欺负你了?
秦见月摇了摇头。
她默然饮泣片刻,推开挡路的秦沣,跑了出去。
空余院里的药罐在沸腾,蒸着凌空的花枝。把这本就炎热的夏熬得灼人肺腑。
秦沣纳闷地看着秦漪:怎么回事啊?
秦见月没喝药,跑出去漫无目的走了几圈。
她不想回家,像小的时候和妈妈闹别扭,采取在门口溜达式的离家出走。
最终走到一个酒吧,她顿一顿步子,拐进去。
第一次一个人喝酒,平时都是朋友点的单,她沾一些喝,秦见月拎着菜单本,随便戳了几瓶洋酒。而后交给侍应生。
率先递过来的是高脚杯,里面盛着一颗冰淇淋。秦见月接住瞬间,喉咙口哽了一下,想起程榆礼为她精心准备的甜点,真是搞不懂,怎么连出来喝口酒放松一下都要经历这种郁闷?
到处都有让她想起他的痕迹。
秦见月坐在吧台,喝完两杯酒,便烧得脸热。她胃里翻覆,身体在提醒她适可而止。而上头的情绪却又催促着她,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借酒消愁的夜,听着驻唱歌手唱着苦情芭乐。混沌的脑子里被太多事情占据,复杂地绕成线团。她泄气地把线团丢到旁边去,不去想这些,那还剩下什么呢,一切的一切被抛掷一旁。
最终心底的灰尘被小心翼翼地擦净,慢慢地显出一个人名,三个字。占据她太多太多的感情。生命由细枝末节构成,而细枝末节,是由程榆礼构成。
秦见月看着酒杯里晃荡的酒液,鼻子很酸。
她强忍着酸涩灌下一杯腥辣的酒。
同时,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
秦见月没打算去接,但是看到备注:老公。
她没出息地捂着手机,跑到相对安静的洗手间,郑重接听:喂,什么事啊?
程榆礼声调没什么情绪,问她:我今天回来收拾,这儿还有一些日用品,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嗯不要了吧,你觉得碍事就扔掉好了。
他淡淡道:怎么会碍我的事,这今后是你的地方。他还是这样的从容平静。
秦见月咬了咬唇,除了嗯和好,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她记得她明明和程榆礼说过,那些物件都是不会再要的。何必在这时候打来这通无关痛痒的电话呢?没有问清什么,没有交代什么,也没有解决什么。二人各不吭声,这样沉默地悬着。
她在想,会不会,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程榆礼,他也会舍不得呢?
不知道是酒吧的氛围太浓厚让他听出,还是因为她将微醺的声调掐得很刻意,过了很久,程榆礼开口劝了一句:秦见月,别喝了。
啊,怎么被发现了。她顿了顿,勉力微笑说:你不是都不管我喝酒的吗?小酌怡情呀。
漫长到几乎快认为他已经挂断的沉默过后,程榆礼有几分沮丧颓然的声音传来:我怕没有人照顾好你。
她稍一愣,掐着手机,吞掉喉咙里的哽咽,忙语调高扬说道:不会呀,跟朋友在呢。
程榆礼没有接话。
真的真的。她故作轻松说,恬恬,你喝的什么啊,看起来好好喝哎呀我这边好吵,不跟你说了。都听不到你说什么!
不能再坚持一秒,秦见月速速按下挂断键。
她的表演结束。一瞬间,空气都凝固。
很快,有人在洗手间外面敲门,问好没好。
好了好了。秦见月没有给自己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旋即推门出去。走入人潮挤挤的声色之中。
有一点防范之心,开过的酒瓶她没再喝,要来几瓶新的。
旁边有美女被搭讪,幸好秦见月今天穿得朴实,也不装点自己,像个稚嫩的高中生。万幸,没有人来叨扰她的独处时间。
直到一声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