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月的余光里,程榆礼闲适地坐在门口,一方阳光堪堪罩住他。他抬手去逗鸟笼里那只玄凤鹦鹉。
半晌,听沈净繁一聊唱曲就停不下来,好像是拉了个免费戏子在身边,爱不释手的样子。程榆礼幽幽地开口打断一声:您不用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人听不懂。
秦见月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能听懂一点。
哎呀我说你非得打什么岔,我这上了岁数记性不行,一下又想不起来讲哪儿了。沈净繁揉着太阳穴,苦闷神情。问见月,我讲哪儿来着?
秦见月正要开口提醒一句,老太太用指头碰一碰额角,开口又问:哦,想问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来着。
刚刚说的是这个吗?
需要小心发言的问题,秦见月偷偷瞄一眼程榆礼,不知他听没听见。
是在戏馆
中学同学。
二人异口同声。
秦见月的话就这么被截了,微微诧异,又平静点头: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同学啊,同学好。容易培养感情。沈净繁点着头,表示赞同。
程榆礼轻笑,起身走到见月的身侧,跟他奶奶说: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微微折身,在见月耳边轻声说:门口那鸟会说话,你去跟它聊会儿天。
秦见月知道这是要将她支开的意思,她应承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
程榆礼在她方才坐过的地方落座,手臂搭在桌台,支着下颌,眯眼望着外面的人影:您觉得怎么样?
沈净繁说:挺乖,挺文静。看着就是你喜欢那一卦。
他笑一笑:您又知道我喜欢哪一卦了?
猜也猜着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那点儿心思我都门清。奶奶很笃定的语气。
少顷,程榆礼再度开口:奶奶,我得跟你通个气。
他声低了些,严肃说:今后这姑娘是我的宝贝,也得是您的宝贝。我既然娶她过门,我得对人家负责。
我想的是,就别让老程家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给人家限制了。我希望她自由一些。不要因为一点叽叽喳喳的小事诚惶诚恐,比如白家那堆烂摊子,比如我爷爷那脾性,她本来就胆子小,容易让人给唬住。
他一边说一边取了桌子中间的杏仁,给他奶奶剥着,搁在小瓷碗里,你看成吗?
沈净繁一眼看穿他的念头,点破道:叫我给你护犊子的意思呗。
程榆礼淡淡一笑,将两颗剥好的杏仁丢在碗中:是,我就是怕我自己一人应付不过来。精力有限,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面面俱到。
沈净繁翻他白眼:你不能?我看你挺能的,还擅自做主结婚,这事儿搁你哥身上,程乾能把他腿打断。
程榆礼道:我就是腿断了,我也不能找个没感情的老婆。这是原则问题。
搓搓指腹剥壳的灰屑,他若有所思说:小事听天命,大事还是自己拿主意。活这么大不过也就任性个这么两回。
沈净繁眼底含笑看着他:提个事儿啊,我说你这婚也结上了,打算什么时候给咱们家添个丁增个口。
老一辈总就这些论调,程榆礼失笑:首先,孩子不是我生,这事轮不到我提。其次,我也不喜欢小孩。一个宁宁还不够折腾人么,您也是不嫌累。
他不愿多谈,看了眼时间,起身说:改天再来看您,我们还有事儿。
去吧,多去陪陪媳妇儿。奶奶很是通情达理。
程榆礼应声出了厢房门,在里面攀谈甚久,外面的傻姑娘还在跟鹦鹉聊着。
见他出来,秦见月皱眉说:程榆礼,你是不是骗我的,它根本就不会讲话呀。
程榆礼迈过去,应道:会说,就是认主子。
他伸手掀了鸟笼的小门,来,给小美人表演一个。
他煞有其事给这鸟起了个头,开口道:说,月
不成想,被秦见月撩拨了半天没反应的这小黄毛,果真在程榆礼的指挥下开了口,叽叽喳喳的尖锐声音发出来:月、月月,月月,我老婆。月月,我老婆。
秦见月:
程榆礼啧了一声,不满地用手指捶它鸟头:好好想想,我教你说的是这句么?
好似一下通了人性,鹦鹉扭头冲着秦见月,张开嘴巴叽叽喳喳:月月,我爱你。月月,我爱你。
程榆礼放松一笑,而后将笼子门罩上,悠哉道:行,算你这张嘴还能值两个喂食的钱。
他丝毫没注意到午后日光下红了脸的秦见月,淡声说了句:没骗你吧,会说得很。
竟然可以有人这样光天化日、明目张胆调戏良家闺女,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秦见月躲到他斜后方,嘀嘀咕咕开口说:说了什么啊,根本没听清。
程榆礼偏头看她一眼:没听清什么?
秦见月垂下眼眸,不吱声。
他笑得意味深长没听清我爱你?
秦见月侧着脸,靠在他身上,不想被他看到她绯红的颊和乐得开花的眼。岔开话题是最好的掩饰方式。她问:婚礼是哪天啊?
程榆礼答:还在挑日子,斟酌好了我通知你。
她说:就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都没有参与感了。
你能做的?他想了想,一起去看看婚纱吧,正好下午约了一家。
好。
程榆礼往外面走,秦见月跟上,脚步轻盈明快,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梦境中的云端。她步子迈得有多慢,他便刻意比她更慢,闲庭悠步。
程榆礼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从此牵着她走,便再没有让她落在后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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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想到程榆礼抓着一只鸟不停地说我爱你的样子, 秦见月不免觉得好笑。车前的玻璃上有橘色的光晕浮影,一下一下落在她的眼皮上,小憩失败, 秦见月睁开眼。
她想起那张拿人手短的照片, 今天带在身上,有所犹豫, 还是决定归还给他。
秦见月将照片取出来,倒扣着塞进车前的储物格里。嵌入一只硬盘底下, 就这么松松压着。
程榆礼垂眸望去, 只能看见照片背部的水印。耳侧是她的恳求声:你到时候就这样反着放回去,不要看。
他伸手要去取, 被秦见月紧紧抓住手腕。
程榆礼收回手, 宠溺道:好,我不看。
一定不能看。她强调。
这样讳莫如深, 他实在很好奇:怎么了,嫌丑?
秦见月真挚点头:太丑了。
程榆礼扶着额头笑: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还嫌弃上自己了。
才不是。他就没有这种颜值尴尬期, 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秦见月撇了撇嘴,目光虚虚地看着前方,嘀咕说:是真的丑, 以前也被人家这样说过。
说谁?说你?程榆礼瞄过来一眼。
秦见月闷闷的:嗯。
他问:谁这么没品?
秦见月没吭声。
程榆礼继续说道:肯定是跟你有仇才这么说。他人即地狱, 当真你就中计了。
程榆礼说话倒是一针见血, 算是猜中了一半, 也有几分疗愈作用。秦见月不满足看着他:那你摸着良心说, 你是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程榆礼松开一只手, 握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 摸到了吗?我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