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看不出林雪眼神的变化,但桑恬能看出,林雪一双眼变得好温钝,像一只会把所有蜂蜜献给你的小熊,很可爱,但不是她的狼崽子。
桑恬回握住林雪的手笑笑:我今天也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说这些,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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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在医院陪了桑佳一阵,就让杨静思帮她盯着,又从医院出来了。
她去了一家冰场。
其实她这辈子除了带缪可霏在什刹海上过一次冰,就再没上过了,毕竟她对自己大学体育补考三次才及格的运动细胞有充分认知。
但今天,她就是想试试,真正在冰上滑起来的感觉到底什么样。
她来的这家冰场是娱乐性质的,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场内外扮演临时指导的角色,其中一个人安排桑恬换了冰刀后,先让桑恬去了成人场。
他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了,滑到桑恬身边:你说我们这冰场也不算便宜,你不会是专门花钱来当海报的吧?
他形容的很精准,因为桑恬全程就是贴在围墙上瑟瑟发抖。
桑恬欲哭无泪:她们都滑太猛了!我怕她们撞上我!
指导叹了口气:你还是去儿童场吧。
桑恬松了口气,赶紧扶着墙踩着冰刀、迈着她的鸭子步往外走,正要踏入儿童场的时候,指导叫住她:哎你去哪?
桑恬:儿童场啊。
指导:那是九到十二岁的儿童场,你再往前挪挪,去五到八岁那个。
桑恬:
但进了五到八岁场,她不得不承认教练判断得没错,嗯这才是她的天下。
她终于敢扶着墙一点一点慢慢滑了。
她身边是一个可爱的圆脸小团子,应该才五六岁,看起来像个迷你版的狄若馨。 应该不是第一次上冰,但还很不熟练,滑一段,摔一跤,滑一段,又摔一跤。
包在眼里的眼泪快忍不住了,哇一声就要开始哭。
桑恬赶紧想过去。
这时从冰场入口处滑过来一个很利落的身影,也不过八九岁,还是个孩子,但和面前的小团子比起来,已经在往少女的纤长方向发展了。
那张脸甚至有点清冷的感觉,有点像林雪。
她滑到小团子面前,冷冷的说:不准哭,站起来。
小团子看着她委委屈屈叫:姐姐。
姐姐:不是你自己说,想要滑得和我一样吗?她干净利落的绕着小团子滑了一圈,把桑恬都给看傻了。
她当了一段时间体育记者现在也能看出了,这小女孩很有天赋,估计平时在接受专业训练,周末才陪妹妹到这种娱乐性质的冰场来的。
谁知道几年以后,她会不会是下一个楚凌雪或代清呢?
小女孩冷冷对着她妹说:我这样也是一次一次摔出来的,你要是不想摔,就回家玩你的娃娃去,不准在这里哭,冰从来不喜欢软弱的哭包。
她说完,竟头也不回的往冰场外滑去,直接回她的九到十二岁儿童场了,把小团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桑恬现在倒想看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她看到小团子抽嗒了两声,还以为小团子要放弃呢,没想到小团子含着眼泪站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滑一段,摔一跤,滑一段,又摔一跤。
看上去又要哭,但拼命忍住了。
桑恬为了跟小团子搭话,战战兢兢离开了她的围墙,笑道:现在不怕疼了?
怕的。小团子红着鼻头说:但是我想学会滑冰,摔跤就是应该的。
那一刻桑恬心里挺震撼。
她忽然想,难怪有个著名作家说那些人生中最重要的道理我在幼儿园都学过了。
小女孩不正比她更懂人生的道理吗?
为什么反倒是她这样的大人,一边想要学会滑冰,一边在知道会摔跤的时候,又胆小的逃开呢?
桑恬吸吸鼻子,终于跟在小团子身后,哆哆嗦嗦真正开始滑了。
她运动细胞是真差啊!也不知桑佳怎么就把她生成了一只狐狸,这么脚滑,滑得还没人家五六岁的小团子远呢,叭唧就摔了,坐在地上揉着屁股。
小团子见摔跤的不止她一个,也高兴了,笑着滑回桑恬面前:疼么?
桑恬也笑:疼啊。
她是大人嘛重心高,肩上还压着那么多无形的担子,一跤摔下去,当然比五六岁的小团子要重得多也疼得多。
但揉着屁股时桑恬发现了一件事。
相较于真正摔跤后的疼,摔跤前的恐惧才是最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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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在冰场摔出了一身汗,回家后先洗了个澡,包着干发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接到迟夏电话:在家么?
桑恬:在。
迟夏: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聊两句么?
桑恬:行,马上下来。
桑恬换了衣服下楼,就看见迟夏蹲在花坛边抽烟,她走过去:给我也来一根。
迟夏瞥她一眼:学会了?
桑恬笑着摇头:学会抽烟这事我估计没戏了,就装一把深沉。
她大概知道迟夏想找她聊什么。
迟夏点了支烟递给桑恬,桑恬夹在指间,跳上花坛蹲在迟夏身边,两人的烟头在春夜里明明灭灭,空气里有树木拔节的味道,偶尔有一只三花猫从她们面前路过,喵一声看她们一眼,又打着哈欠懒洋洋走了。
迟夏说:我特意一个人跑来找你,不然唐诗珊现在一见你就想呼你巴掌,咋呼得我都没法跟你好好说话。
桑恬: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这么大晚上的唐诗珊不是都和你黏糊在一起么?
迟夏红着脸瞪了桑恬一眼。
桑恬笑。
迟夏:好了我为了来找你牺牲小我!让唐诗珊那什么我之后直接累得昏睡过去了好了吧!
桑恬心里有点震撼。
她还记得唐诗珊生日时、在湖边小木屋里传出的嘹亮高音,觉得唐诗珊是一个体力很好的人,这会儿迟夏能让唐诗珊累得睡过去,那得是多少次啊!
她对迟夏说:你等等。
她火速跑到小区超市给迟夏买了瓶水,往迟夏面前一递:你特需要吧?
迟夏瞪了桑恬一眼脸更红了,但她是真需要,不得不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桑恬等迟夏缓了一会儿,开口:我知道你想找我聊什么。
迟夏晃着纯净水瓶子,又抽了口烟:我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呀桑恬?
查晁曦的事是你带我和林雪入的局,都走到这了,你怎么说甩手就甩手了呢?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事儿不管你查不查,我一个人也是要查下去的。
桑恬: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以前有个社会组的同事,即使因为查一则新闻牵扯到云恩,被云恩活活给逼死了。
迟夏深深看了桑恬一眼。
那样的眼神几乎让桑恬以为,迟夏知道她是重生回来的,知道她所讲的就是上辈子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