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上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整个人都透不过气, 天边的云黑压压一片, 像是要下雨又下不下来,不知道这样的窒息感, 是不是可以怪罪给低气压。
林雪走过来, 把桑恬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怎么了你?
桑恬很想像平时那样大咧咧说句没事,她是谁啊她是一往无前的小坦克桑姐, 可她现在做不到了,连同林雪一起放弃查晁曦的事, 让她明白了自己面对命运败得有多彻底,现在她只是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逃兵。
她只能靠在林雪肩头苟延残喘:我透不过气。
她紧紧抱着林雪,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忽然想到以前林雪也是这样,被生活按在沼泽里,把她伸出的手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
可那时, 至少桑恬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所以能生拉硬拽的把林雪往外带。
直到现在,桑恬自己成了陷在沼泽里的人, 林雪也已经在她的恳求下,放弃去查晁曦的事了。
再没任何人, 能带她俩走出这片沼泽了。不, 与其说是沼泽,不如说是沉在一片深深的海里, 深到四周的海水都是黑色望不到海面, 窒息的感觉让整个肺部都在痛。
这时,林雪伸手, 轻轻托起了桑恬的下巴,吻了上去。
林雪嘴里有很清新的味道,像清草、像森林里带着露气的风,像一个脚上镣铐比桑恬稍轻那么一点的人,拼了命的游出海面,不为自救,只为吸一口氧气渡到桑恬嘴里。
她离开桑恬双唇时很柔和的问:好点了么?
其实桑恬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柔和,她总觉得狼崽子脸上那股拽拽的劲都没了,好像被命运磨平了所有棱角。
桑恬用力在林雪肩上拍了一下:你往姐姐嘴里吹的这是二氧化碳!
林雪终于跟着她笑了一下,揉了把桑恬的头发:我带你出去透口气吧。
桑恬摇头:我得陪着老太太。
林雪:你这样的状态在阿姨面前不行。
可桑恬总想着,要是桑佳手术失败了,她和桑佳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人正常呼吸一次需要五秒,也就是说,她站在这里多呼吸十次,她和桑佳相处的时间就又少了一分钟。
桑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甚至觉得呼吸的节奏都变成了死亡的倒计时,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藏在她体内滴答、滴答、滴答。
等到轰一声爆炸,她就没有妈妈了。
桑恬不能站在这里再想下去了,她迫切需要回病房见到桑佳,于是勉强笑笑拉起林雪的手:先回病房再说吧,不然老太太该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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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和林雪一走进病房,就看桑佳一下捂住嘴。
桑恬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桑佳含糊不清的说:我牙疼。
桑恬:得了吧老太太!我都闻到你嘴里的橙子味了,赶紧的别吃独食,分我两瓣。
杨静思一看桑恬不为吃橙子的事较劲了,笑着把剩下的小半个橙子从背后拿出往嘴里一塞:就不给你!你刚才嗷那一嗓子都给我和干妈吓出心理创伤了,你不得付出点代价?
林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橙子:我给你削。
桑佳:雪啊你别惯得她臭毛病,她为了糯米糍跟你生气,那下次有泡芙呢?有蝴蝶酥呢?
杨静思乐了:谁能长得像块蝴蝶酥啊?那得是什么脸型?
林雪笑笑,还是削好了橙子递给桑恬,桑佳在一旁提醒:你自己也吃点,你看你小脸都尖了,是不是这段时间训练太累?
林雪:没有您别担心,我这是刻意控体重。
但还是很乖的塞了一瓣橙子到嘴里。
桑恬几乎是跟林雪同一时间把橙子塞嘴里的,却一下脸都皱了:怎么这么酸?!酸得像华妃要颂枝拿给她吃的酸黄瓜!
杨静思哈一声:刚吓唬我们被报应了吧?我和干妈吃的那个可甜了。
桑恬牙都酸倒了,捂着腮帮子问林雪:你不觉得酸?
林雪愣了下。
还好吧,我不怕酸。她含糊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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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到了杨静思和桑佳追剧的时间,她俩开始往外撵桑恬和林雪:你俩该去哪约会去哪约会吧!
林雪还以为桑恬要赖在病房,没想到桑恬贫了两句,就拉着她走了出来,问:你打算带我去哪透气?
林雪:愿意去了?
桑恬点头:杨静思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在这陪着,确实比我在这好,要是我再露出点什么马脚,老太太就真该起疑了。
林雪:那我明天带你去电玩城。
桑恬一愣:说到透气不该是什么森林氧吧河滩温泉
林雪:电玩城可以打地鼠打拳击打僵尸什么都打,多解压,而且,她伸出手指勾勾桑恬的衣角,眼巴巴看着桑恬:我从小都在训练,一次都没去过。
桑恬心想,这狼崽子其实会得很啊。
要是真去什么森林河滩,桑恬一想到桑佳情绪一上来,说不定又自己窝在家悲春伤秋不愿意去了,但电玩城是什么地方,那是林雪的童年缺憾呐!
桑恬摸摸林雪的头:好,我们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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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林雪还是陪桑恬回了家,桑恬惦记着桑佳手术的事,依然睡不着,熬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林雪在身后抱了她一下:睡不着的话,就先起来吧。
这时居然有人按门铃。
桑恬很警惕:不会是狄若馨的零食已经吃完了,一大早找上门来吧?
毕竟她的住处,现在已经暴露给狄若馨了。
林雪:她哪会那么快吃完,放心,是我点的早饭外卖。
话是这样说,她拿了早饭外卖进来,还是火速又在tb下了一单给狄若馨寄过去。
桑恬洗漱完了到餐桌边坐下,林雪已经把豆浆油条摆好了。
桑恬拎起那小臂粗的油条惊了:油条?你有多少年没吃过油条这东西了?
林雪回想一下:快二十年?
她冲桑恬笑笑:现在解放了。
夹起一根油条蘸了豆浆就喂进自己嘴里。
桑恬却看到林雪很微妙的皱了一下眉。
林雪以前的饮食有多克制呢?跟桑恬她们出去吃火锅,点了清汤锅还要再涮一遍水那种。 桑恬知道,按她这么多年的饮食习惯,其实早吃不惯这么油腻的食物了。
从对桑恬承诺不查晁曦、远离赛场开始,却又是烧烤又是油条,好像故意要断了自己重回赛场的所有路似的。
为什么?因为怕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呗。
桑恬很勉强的笑着问林雪:好吃么?
林雪:好吃啊。
她重新撕了根油条蘸了豆浆,甚至还勾了勾桑恬的下巴:张嘴。
桑恬努力笑着张嘴咬了一口。
其实这家油条一般,软塌塌的不够酥脆,豆浆也泛着股不太新鲜的豆渣味。
可当林雪问她:好吃么? 桑恬依然笑着:好吃啊。
她真心实意。
连嘴里残存的豆渣味都珍惜,因为那是她和林雪还活着、还能在这里对坐着吃早饭的证据。
是不是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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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林雪叫桑恬:你再去睡会儿。
桑恬:今天不是要去电玩城?
林雪:你找一家早上七点就开始营业的电玩城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