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坐在病床边削苹果,一边低眉顺眼对桑佳说:老太太我跟你说件事。
桑佳:你犯什么事了?
桑恬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桑佳瞥了她一眼:你小时候追着邻居家猫跑、把人家猫逼跳楼以后,回家就是这副表情,还好那家人住的是二楼猫没事,那次差点没把你吓死。
桑恬又愣了:这么多年我演技一点没进步?
桑佳:那要看你面对的是谁,我要是弥勒佛,你就是在我手心瞎蹦跶的那只猴儿。说吧猴儿,这次犯什么事了?
桑恬:我这次去加国出差,林雪也去了,我们吧顺便订了个婚。
桑恬一边说一边四处看,想找地方把手里的刀给藏起来 虽然桑佳挺喜欢林雪,但订婚这么大的事先斩后奏,她真怕桑佳砍死她。
桑佳果然愣了一下。
桑恬擦了擦手赶紧把口袋里的钻戒掏出来,她怕弄丢,订婚那晚戴过后就一直收在盒子里。
她晃着盒子里的钻戒对桑佳说:老太太你生气之前,你先看看这订婚戒指,虽然不大但净度高啊!我估摸着都快抵得上一套房了!我跟你说林雪现在签了商演合同巨有钱,你女儿也算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了!
桑佳盯着那闪亮亮的钻戒看了半天。
然后她说:我不用那进口药了,你把药退给林雪。
桑恬急了:别呀!就算你不同意我和林雪订婚的事,也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而且你干嘛不同意?你不是挺喜欢林雪的么?
桑佳瞪她一眼:你急什么?我说我不同意了么?
桑恬:你同意干嘛让我把药退给林雪?
桑佳:就是同意才要退啊。 她拉过桑恬的手,拍了两拍:我知道你喜欢林雪,想跟她一辈子。如果我用着她搞来的药,你从订婚一开始,就欠着她一大人情,一辈子都矮一头,吵架都挺不直腰板怎么办?
桑恬有点想哭。
以前她听过一句话,叫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如果桑佳不在了,还会有任何人为她想到这些吗?
她没忍住把头枕在桑佳膝上:老太太你别担心,你女儿我是谁啊,我就算趴着吵也能把林雪给吵赢了。
桑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
桑恬:而且你放心,林雪不是那样的人。
桑佳推了推桑恬:你先起来,别把我被套给蹭脏了,林雪刚给我洗干净的。
桑恬一愣:林雪什么时候给你洗的床单?
桑佳:就你们去加国出差以前,她来了医院一趟,说我开始这阶段的治疗以后,躺床上的时间多,被套床单不够软的话对皮肤不好。
她让我别在医院找护工洗,她自己拿回去给我洗的,说从国外买了款洗衣液,洗完之后特别软,还能杀菌。
桑佳小声说:我听说好些人躺多了生褥疮,这下我可不用担心了。
桑恬一直愣愣听着。
难怪她刚在被套上闻到一种淡淡清香的味道。
其实她知道林雪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这么多年,懒而颓已经变成了林雪的一种生活习惯,即便现在很有钱了,家里还是空荡荡极简主义的那一套,对各种生活细节是真的不在意。
可她每次为桑佳想到的那些,比桑恬这个亲女儿都细致。
桑佳拍了拍桑恬的手:你说的这话我信,是我多担心了。只要你俩好好的,我就能放心闭眼了。
桑恬一下子跳起来捂她的嘴:老太太,你赶紧给我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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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办的第二件事,是她约迟夏见了一面。
两人还是约在一家咖啡馆,坐在角落一点不惹眼。
桑恬是要跟迟夏说件事:我在机场的时候,见了代家那位姓陈的管家一面,总让我觉得有点眼熟,可我之前从没见过他。
迟夏:你是怀疑他有什么问题?
桑恬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只是我后来想了很久,想起来我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我去黑省找盖一杨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过一位老人家,戴着帽子只露出半张脸,可一笑起来,下半张脸的感觉甚至嘴角的弧度,和这位陈管家特别像。
她问迟夏:我是不是神经过敏?
她本以为迟夏会告诉她,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但经常有相似的两片叶子,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神态偶然相像也很正常。
但迟夏告诉她:不是你神经过敏。
神态某种程度上,比长相更能说明问题。
一个人的长相,会因年岁、生活环境、疾病、胖瘦等各种因素发生变化,相较于这些变量,一个人的神态反而是相对固化的。以前我们的素描师在画疑犯画像时,很多时候,画的其实都是神态。
能让两个人长相不像、而神态相像的,有两个可能因素:第一,他们幼年长期在一起生活过;第二,他们有很近的血缘。
迟夏说:你说的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我去顺着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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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迟夏想办法让桑恬见了一位警局的素描师。
桑恬回忆着那位仅与她有半面之缘的老人,鸭舌帽下露出的那半张脸。 当时只是电梯里偶遇随便看了眼,要是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她就看得更仔细了。
不过一个记者的专业素养和职业本能,还是让她尽可能准确的描述了出来。
拿到老人的画像时,桑恬瞬间明白了迟夏神态比长相更重要那句话。
这些专业素描师真的很厉害,从嘴唇勾起的弧度,嘴角挤出的皱纹,甚至到法令纹的走势,都活脱脱就是桑恬见过的样子。
迟夏问她:像么?
桑恬叹服:简直就是本人。
迟夏就带着那张画像直接飞到了黑省,先从盖一杨所住的那栋楼查起,看老人是不是里面的住户。
因为她们查晁曦那边的线索什么都查不到,就只能采用这种笨办法大海捞针,每一个可疑的疑点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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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迟夏的那天,桑恬接到代清的电话:来我家一趟。
桑恬:干嘛?
代清:自由滑的赛后采访不是一直还拖着吗?不想采了?
桑恬当然要采,工作既然接了就要负责到底,白拿钱不干活她怕败人品,一辈子买方便面没调料包就不好了。
而且她这次去代清家还有别的目的她想再见一见陈管家。
代清家的别墅大隐隐于市,转两趟地铁,倒是挺容易就到了。
来开门的人跟桑恬想的一样,正是陈管家。
之前迟夏已对陈管家做了初步调查他名叫陈白瑜,之前是代莉莉娘家的管家,代莉莉跟地产豪门家的儿子结婚以后,陈白瑜就跟着代莉莉过去,继续给她管家。
后来代莉莉生下女儿后离婚,陈白瑜又跟着代莉莉一起离开,跟代莉莉有几十年主仆情,有点像代莉莉父辈一样的存在。
陈白瑜一辈子没离开过邶城,不知怎么会跟一个黑省的老人有渊源,而且那位老人一口东北话,也不像是从邶城过去的,应该就是地道东北人。
陈白瑜把桑恬迎进去:桑记者稍微坐一下,小姐刚起,麻烦您等等。
豪宅,管家,大小姐。
桑恬坐在这奢豪典雅的房子里,总有种在演宫廷剧的感觉。
不过今天代公主的架子倒让她一点不急,她正好想跟陈白瑜聊聊天。
陈白瑜给她端了盘切好的梨上来,桑恬吃了一块还挺甜,便顺着这话题说:我之前去黑省出差,看到街边卖一种冻梨,解冻了能像果汁一样吸着吃。
陈白瑜:这么稀奇?咱们邶城不能冻?那能淘宝买么?
桑恬:淘宝怕不正宗,您要是有黑省的朋友,倒可以让他们给您寄一点。
陈白瑜笑着摇头:我没有黑省的朋友。
桑恬当了这么多年记者,一双眼其实是挺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