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忘小时候她有多怕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就算没有看到人,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她就能脸色苍白。君知行在苗璎璎面前说了关于君至臻的不少坏话,换取和她同仇敌忾互相亲近的机会,她深信不疑,从小就和君至臻毫无来往。
她今天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君至臻。君知行以为,她是受到胁迫的,迫不得已答应了君至臻什么条件,亦或是为了洗脱身上污名才会慌不择路。
就算是半年之前,在海客瀛洲与她偶然碰见,她的举止神态,也无半分有心上之人的模样,怎么会在短短两日内决定嫁给君至臻?
不对,璎璎,你可是为了气我?
君知行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温热,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到底是他辜负了璎璎,璎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报复自己。的确,她成功了,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别的男人,他真的心如刀割。
是他错了,璎璎再也不会回头了。
吉时已到,请新人,交拜天地!
礼官捧着宝册,拉长嗓音,宣布流程。
苗璎璎一面紧张,一面又像个被设定好了的人物,顺着礼官的话按部就班地行礼。
索性这些在闺中时就有宫中来的嬷嬷教过,苗璎璎自幼耳濡目染,学得也很轻易,虽然紧张,但依然完美地完成了,只是在对拜之际,看到君至臻低下去的腰,恍惚了一瞬。
自己也低折腰肢,朝他拜上一拜之后,他们就真的是夫妻了。从以前的无知少女,真的要变成一个人的妻子,所带来的的冲击和挑战,让她心有戚戚。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之后,她便婉娈对拜,与之相互叩首。
大礼成。
后面的流程,几乎不需要苗璎璎的参与了,她在嬷嬷的搀扶之下先行回到婚房,等待着前厅夫君应酬完毕之后,来到婚房与她行最后一礼。
苗璎璎累坏了,想着先歇了,伸手要去脱冠子,恒娘劝阻她道:娘子,这冠是要等殿下回来之后才能脱的,他亲手为你脱了才是。
苗璎璎哼哧吐苦水来:真的好重啊,我戴了它一整日了,什么时候到头。
快了。
恒娘安抚璎璎,其实心中也没底,方才前厅乌泱泱的人她也看到了,这些人要是为难起秦王来,恐怕一时半会结束不得,那娘子就得戴着这沉重的冠一直在这儿等着。
这时终于来了消息,秦王派了身旁的内侍过来传话,就在婚房外隔着大红双喜朝里悄声道:殿下吩咐,他可能一时脱不得身,王妃若是觉着累了,可以自行更衣先睡。
恒娘听了不禁盛赞道:秦王瞧着不显,没想到这么体贴。
苗璎璎只好点头,也不说别话,终于把着压了她脖子一整天的冠子脱下来了。顺带她还除去了鞋袜,躺平了往床榻上一摆,便似雷打不醒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恒娘叹了口气,也觉得没法子,只好任由她去了,她就在门口守着,等秦王什么时候回了,她再来叫醒璎璎。
苗璎璎觉得太累了,困意越来越明显,等恒娘她们都走了,室内又安谧,她便真的打起了盹儿。
静悄悄的四周,高脚仙鹤颈式样的烛台高高擎着的龙凤双烛,火光透过罗帷,晃动在绯红薄纱的帘帷上,微微眯着眼看,好像灼燃了一片,苗璎璎勾着嘴角,像是吃醉了酒似的,身体软烂,深深地陷在了锦被里头,觉着自己好似要融化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旁,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就像被黑暗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那样不对劲。
苗璎璎迷茫地睁开眼睛,榻上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人,他半边身子侧卧,目光沉静专注,像是看了她很久了,俊美无俦的脸点缀着些微鲜红。
啊,秦王。
苗璎璎才反应过来,可是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居然动不了,连稍微起身都做不到。
苗璎璎困倦又窘迫,半低下头,道:殿下你来多久了?
他看着她,沉声道:来了些时候了,看你睡得香,便没打扰你的美梦。
苗璎璎赧然不安:没、没什么的,本来就该叫醒我。
君至臻问道:睡得可舒服?
苗璎璎嗯一声,表示疑惑。
君至臻叹道:新婚都要撒帐,你身下都是桂圆红枣,怎能卧得安心,明早起来只恐怕腰睡坏了。
苗璎璎才想起来这事,对,她只是小憩,小憩而已,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坐起来,边起身边问:殿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君至臻道:丑时正刻。
丑时?那岂不是洞房良宵都过了?
苗璎璎心头惴惴,不敢看君至臻脸色,羞红了脸望外那对龙凤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君至臻回道:亥时末。
那岂不是,他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天爷,她都做了什么了,新婚之夜睡得这么香甜,活生生把自己的洞房花烛睡过了!
苗璎璎不知是喜是忧,红光满面,灰溜溜地低垂着螓首从床铺上往外爬,趿拉上绣鞋,继续往外去,直至整个身子完全卡在了红帐之外。
隔着一道纱帘,能隐隐约约瞧见里边的人影,君至臻向内卧了片刻,将床榻上撒的干果全部挥落。
豆子噼里啪啦地从帘门内滚出来,跳落在地,就像苗璎璎极不规律又急促万分的心跳。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里头有动静,苗璎璎试探地唤了一声殿下,仍无应答。
她咬住下唇,悄悄地靠近,将帘子拨开,只见他似醉了,横在拔步床上,闭着眼睛,只眉宇紧紧攒蹙,苗璎璎又唤了一声,他朦胧睁开眼,手捏了捏眉心,歉然向她道:对不住,我吃多酒了,有些头晕。
苗璎璎羞涩道:不妨事,殿下你先歇吧。
君至臻醉得厉害,其实这么看她,已有好几道重影,她在灯光里站着,窈窕于幽静,姽婳乎人间。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道光,她和她身后的璀璨万丈,紧密相连,不可拆分。
君至臻喉咙干涩疼痛,伸手去抓,影子在光里游走,他伸手抓下来的,只有她的一只柔荑。
红荑香酥,如玉削成的葱根。
苗璎璎本来被抓住手,心就是猛然一跳,他还要握着,一点一点地,送到他面前去。
内心当中说服自己,迟早要过这一关的,早一日晚一日没有什么区别,夫妻恩爱本就离不开这种事,她不应感到害怕。
可是,可是
当她的手离他的嘴唇愈来愈近,苗璎璎终于忍不住了,啊一声长长的尖叫,急忙缩回了手。
掌中落空,君至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静默看了半晌,忽然坐了起来,再一次揉了一下眉心:我真是酒喝多了,对你的轻薄,你莫放在心上。
苗璎璎余悸未消,说不出话来,胸脯急急起伏。
君至臻拨开帘帷走了出来,向她再一次致歉:怪我不胜酒力,你先睡吧,我不会再来了。
不
不是这样的。
苗璎璎上前欲解释,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愿意的,她真的愿意,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而已,但君至臻朝她点了一下头后,已经垂目转身步出了房门,他走后,门又合上了。
新婚之夜,洞房大门,就这样关闭了,一个在里边,一个在外边,隔绝不相亲。
作者有话说:
现在不是好时机,璎璎的怕不是一朝一夕,由怕到不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其实她完全可以勉强自己接受,但君至臻不可能容忍自己在欺负她。
第38章
苗璎璎本来的困意都没有了, 现在秦王走了,她哪里还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