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带人堵塞堤坝,你也是太累了,若是困了,便睡吧。
手上青筋暴起,却是拍了拍她,让她安睡。
接着,躺在了她的身侧,嘱咐道:我预计五天后动身赶往京城,这几天,楚王的人很有可能会生事,你当心些,我让府邸当中的人严查一遍,不可漏一人。
听了这话,韩昭昭下意识地一颤,又听陈子惠安慰道:没事,不要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又一次把她拉入怀中。
我知道,我相信夫君。
头埋在他的怀中,说道。
话虽是说得神情款款,可他偏是个骗子,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又一句。
瞧着她的眼眶有些湿,陈子惠又安慰了她几句,他的手轻轻地抚到她肩膀的时候,她的肩膀在抖。
不想再见到陈子惠的面容,她把头埋在陈子惠的怀中,思绪万千,可架不住夜已深,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皎洁的月光斜溜入户,洒在她的脸上,梦里,她的心绪似乎也是不平静的样子,闭着眼睛,眼泪却是流了下来,沾湿了枕头。
伸出手来,扯住陈子惠的衣襟。
梦里的她,到了一处宫殿,看着宫人往来行走,从宫人的服饰,她分辨出来,这是在前朝,而她所在的位置,是皇帝的寝宫。
她似乎是一个魂魄,飘扬在大殿上,最后,为了更好地观察大殿里的情况,寻了一个摆放在角落的椅子,坐下。
大殿里本是安静的,只有几个宫人垂首,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皇帝束着冠,年纪像是不小的样子,因了垂下来的几绺头发中已经夹杂了几根白发,可脚步仍是稳健。
她的脑海中翻腾过前朝的那几个皇帝,一时间竟然有些分辨不来这位皇帝是其中的哪一个。
走了几步,皇帝便到了厅堂上,亲自从墙上摘下一幅画来,她好奇,凑了过去。
画面上是冬日,大雪飘飞的时候,女子折一枝梅,插.入花瓶当中。
见到女子的面容,韩昭昭瞬间惊慌,她与她长得有□□分相似,她是立刻辨认出来了,画上的人是顾昭昭,而那位皇帝便是前朝的开国皇帝闫耀灵 。
除了他,前朝的皇帝当中,再无一人把自己已经逝去的妻子模样画成画像,日复一日地瞧着,陪着他度过了七八年。
他才三十初头,鬓角间已经有了白发,她第一次见他,险些把他当成了一个将近暮年的老人。
他的手抚过画像,抚过她的眼睛,抚过她的唇,抚过她的脸颊,最后抚过她的手上的红梅。
院中的红梅开了吗?
陛下,红梅已经开了,今天刚开的。
去折一枝回来。
太监麻利应声,去了。
他站在画前,久久不语。
画下有一个精致的瓶子,每年梅花开时,便每天采撷一枝,还带着露水的,放入瓶中,若不是梅花开的时候,便亲自裁剪纸花,一枝一枝地放入花瓶中。
眼中弥漫上了一重泪光。
他站在画前,以略微仰视的姿态望着画中的人: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采一枝梅花回来,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
对着画像说话,就像是对着真正的人一般,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你说你走了,便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也好,待我平定天下,把你未了的心愿了了之后,便去寻你,今世不成,便求来生。
闫耀灵起于微末,原是不信鬼神,不信佛道,可是登基之后,在京城内造像十几处,也常到佛寺当中祭拜。
若有来生,不论你走到何处,出身于哪户人家,我都会记起你来的,我去寻你。
不过,若是真的来生,不要太把我放在心上,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如今生的我。
一滴热泪滚落下来,接着又是一滴,落在桌子上铺开的宣纸上,晕染开。
见此景,韩昭昭的心尖一颤,哪怕是一缕游魂,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也想为他去拭去眼泪。
本为一介平民,为中原的太平,为她的期望举起了屠刀,历经了万难,结束了乱世,可她却未见到这一天,这一切,生生把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熬到了白头。
陛下,红梅采回来了,还是带着露水的。
给朕吧。
他回过头来,接过太监手中的梅花,见到他的面容,韩昭昭顿时一惊,竟是和陈子惠是一模一样的脸庞。
第136章 画
◎望着它,如一位挚友◎
这一幕, 吓得韩昭昭几乎惊醒过来,他几乎是判断不出来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闫耀灵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当年塑造的佛像, 大多都是以他的发妻的模样为蓝本,如今仅存的一座, 而闫耀灵本来的模样,便是荡然无存了。
野史与杂记中倒是对他的模样做了各种各样的描述, 身高九尺多的一壮汉, 手能提重剑,模样更是可怖,如庙中怒目的金刚;至于有些杂记当中记载的,倒是正常了些, 仍是不免健壮的形象。
这些,她都是不大相信的,毕竟,多年以来,作为这几百年以来的武力担当,他的身上有了太多的象征意义, 就连他的容貌,也是为了后人的需要而捏造。
可是,当年他能在落魄当中起家, 也是靠了顾昭昭家中银钱资助, 看中他, 一是因为他胸襟广阔, 见识不同于常人, 二便是因他的美姿容。
韩昭昭却从来没有想到在梦中,他的模样与陈子惠重合。
倏忽之间,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沾了一身冷汗。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见陈子惠见得多了,便总是习惯性地把他的脸贴到别人的身上。
黑暗当中,她摇了摇头,身子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枕在陈子惠的怀中睡熟的。
陈子惠多年以来便在边关打仗,一有风吹草动即刻起身,更别论她的动作,她这么一动,陈子惠是立刻被惊醒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
这边一应答,她才发现自己的额角全是汗。
做了什么噩梦?
我我梦到了到了京城之后,我们会遭遇不测。
磕巴了片刻,才找出这个理由来,也总不能说,我梦到了你的脸被贴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因此,见你便是一夜的噩梦。
京城那边,现在看来问题不大,只要中山郡的人能够处置好了,那边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那边的一应事情,我都已经布置好了应对的方法。
布好了局,就等着人里头跳的样子?
听闻此话,韩昭昭心里又是一惊,陈子惠状似无意的话,在她的心底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可她埋首在陈子惠的怀中,还是能勉强装作淡定的模样。
那夫君回了京城后,也要多加注意。
我知道,只是这几日,你在中山郡也多留意些,虽说他们多是针对我,冲着取我性命来的,但因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敢确定他们会对你做些什么。
我会的。
她在他的怀中蹭了蹭,一副乖巧的模样。
陈子惠只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刚才那些他所说的,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一点原因,恐怕还在楚王的义子周翰身上,其实,从那日在酒楼里演戏,周翰编排的戏,执意选择的最重要的角色都是与韩昭昭相关的,又在酒桌前,举起酒杯,对她一笑,他便是全都知晓了。
大概,因为韩昭昭不是他所认为的自己党羽中的核心力量,只是因了一桩姻缘才与他扯上关系,还会保她一命。
原先,他曾在深夜里怒不可遏,谩骂周翰心思不轨,意图勾引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后来,沉静下来的时候一想,又是算了,等到安定下来之后,再同他算这一笔账。
正值多事之秋,能为她多留一条路,便是一条路,至于要如何走,便要交到她的手上,看她如何去选择了。
他自己走上的是一条败了就是不归的道路,可是他不会因为一桩婚姻,便把她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她想选择什么,随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