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娘会意,便趁着现在太阳还不大,就带着四宝去了那枣树下边。
没有袋子,咱们摘几颗尝尝味就好了。
余大娘抬手扯下一丛茂密的枝丫,上面树叶夹杂着枣子,诱人极了。
四宝把手举得高高的,去够顶上的一颗大枣,也不知听没听着余大娘的话。
摘下一把后,余大娘就收了手,将那枝丫放了回去,剩下四宝还仰着头不舍的看着。
四宝手里总共就攥着两颗枣,左右手一手一颗。
余大娘就把自己摘的全给了她:娘给你摘了,走吧,去荷塘边洗洗再吃。
说着,就带着四宝去荷塘。
一路上,四宝手里握着满满的枣,也不吵着要吃,只是紧紧捏在手里。
到了荷塘,余大娘换了鞋准备下塘开始挖藕,又想起给四宝洗枣吃。
便伸手要去拿四宝手里的枣,谁知四宝竟是不肯,将枣护在怀里,冲余大娘摇头。
余大娘见她这样也不能抢她的,只能道:那不洗就不能吃。
四宝看着她娘听话的点头,又小幅度的摇头。
好的,那就不吃。
见她答应,余大娘便放心地下塘开始挖藕。
其他几个大娘陆陆续续过来,都是一个村的,邻里之间也都认识,这会儿见到塘边柳树底下坐着的余四宝觉得新奇极了。
昨日偷懒的那个大娘又走到余大娘边上,小声问她:你今日怎的将你家老四给带过来了?
话语中带着些打趣,余大娘皱着眉看她一眼,又很快转过头,不大痛快地说:带在身边我放心些,她在这不碍事吧?
那妇人哪见过余大娘这般语气说话,当下就不高兴了,语气生硬道:这哪能碍事儿啊。又傻又痴的。
后半句那大娘没敢开口说出来,也只在心里嘀咕嘀咕。
余大娘懒得同她多说,看了看这一大片荷塘,估摸着还得挖上两天左右,才能彻底挖净。
早点把这里的活干完,家里边的田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与其在这废嘴皮子功夫,还不如费工夫挖藕来得实在。
四宝在树底下的阴凉处坐着,枣子被她拿在手里把玩,白皙细嫩的手指头比那青黄的枣子好看多了。
将手里的那些个枣子左看右看一番之后,四宝又把它们都塞到衣襟上的小兜里,摇头晃脑的去看荷塘里青青绿绿的荷叶。
荷叶好大,黏糊糊的泥土黏在脚上看着好难受啊,泥里挖出来的东西应该也很难吃。
四宝如是想。
第7章
在柳树底下安安静静坐了一上午的四宝,还没到午饭时间就饿了。
余大娘还在干活,四宝又舍不得吃掉手里的枣,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那个同她娘说话的妇人蹲在荷叶底下吃饼子。
四宝看得馋了,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伸手揉揉饿了的肚子。
好想喝米粥啊,好想吃玉米面糊糊啊,也好想吃地瓜啊。
唉,这个大娘的饼饼看着也好好吃啊。
那个大娘见四宝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大饼。
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那大娘起身往四宝那边移了移,把手里的大饼举起来,挤眉弄眼的朝四宝示意。
四宝看着她手里已经咬了一大半的饼,又看看她沾着泥的一张老脸,有些嫌弃的撇过头。
不禁想,这个大娘可真奇怪,吃过的饼怎么能拿到别人面前晃呢,真是一点都不爱干净。
饿了没,余家四宝?
那大娘见四宝转过头去,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便又追着四宝的脸凑到她面前问道。
四宝被她这样一整有些害怕,饿倒是真的饿,可眼下这张凑在面前的大脸让她有些不敢动。
在那大娘的泥脸贴面的攻势之下,四宝毫不犹豫地往后挪了挪,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柳树的树干上。
这下那大娘明白过来四宝这是在嫌弃她,本就不好看的老脸直接垮下来,横眉竖眼的瞪着四宝。
你个缺心眼的死丫头,老娘好心问你饿不饿,你倒好,还嫌弃老娘,果然是个傻东西。
一句话说下来,喘都不带喘一下的。
四宝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反倒让那大娘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那大娘接着又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到:我倒是忘了,你不仅是个傻的,还是个哑的!
因着余大娘还在塘里干活,所以那大娘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是贴着四宝说的。
却不成想这句话直接被过来送饭的刘秀莲给听着了。
张寡妇,这说话就说话,你在这胡言乱语也就算了,怎的还骂上人了?
刘秀莲胳膊上挎着食篮,有些圆润的身子从边上挤过来,硬生生的将张寡妇同四宝给隔了开来。
肉肉的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不解,疑惑的盯着那张寡妇。
叫那张寡妇不由向后退上几步,差点就一屁股墩摔塘里去了。
哟哟哟,张寡妇您可得悠着点啊,别给摔咯,我们余家可负不起这个责。
刘秀莲见状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脸上的不解改为嘲笑。
简直没眼看。
张寡妇手里的饼被她死死攥住,几乎要气得厥过去,狠狠的瞪着刘秀莲,开口道:好你个余家媳妇儿,还有没有点教养了,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
刘秀莲压根不吃她这套,把手里的食篮往地上一放,就开始挽袖子,语气不屑的说:我有没有教养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逮着我家小姑子骂难道就是有教养?
被刘秀莲说得哑口无言的张寡妇把手里的饼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地抬手就要往刘秀莲脸上招呼。
刘秀莲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大喊。
打人了,打人了,张家寡妇打人啦!
声音之大,传到了荷塘里其他妇人的耳朵里,也将还没打到刘秀莲的张寡妇手一顿,随后被刘秀莲躲开,最后落了个空。
在地上看着食篮的四宝听着两人争吵,手刚揭开食篮上盖着的帕子,也被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
不太开心的把食篮上的帕子盖上,四宝气呼呼的看向吵架的两人。
另一边的余大娘听着声就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一脸气愤的张寡妇,抬手挡在张寡妇前边将刘秀莲和四宝护在身后。
张家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还同小辈动上手了呢?
说话间,其他几个大娘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有两个还走上前来了。
作为一个不到三十岁就死了丈夫的女人,张寡妇嘴碎欺软怕硬惯了,胆子和心眼一样小,她也只敢在四宝面前嚷嚷两句。
这会人一多,这叫张寡妇一下就蔫了。
只能气愤的甩了下胳膊,朝着另一处走了。
四宝倒是被这么多人的围观烦着了,往日里被这么多人看着就要被石头砸了。
不安的将双手虚虚的抱在包在脑袋上,四宝紧张的低下头,等待着。
一旁的余大娘看到四宝的动作一下就明白了,心疼的想要抱住四宝,可刚弯下腰,又碍于自己身上的泥土没敢抱上去。
倒是一旁的刘秀莲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四宝,又朝着围过来的那些个大娘们说:这没事儿了,大娘们都都忙自己的去吧。
又回头轻声跟四宝说:没事了没事了,她们都走开了。
还抬手在四宝背上轻抚了几下。
轻柔的安抚让四宝缓了缓情绪,慢慢的将捂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左顾右盼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
说不过也骂不过的张寡妇老早就跑了。
余大娘对这事不知道说些什么,刘秀莲只觉得十分晦气,也没开口,伺候着四宝和余大娘吃过饭后就领着四宝回了家。
回到家里,屋子里没其他人,只有年幼的余小庆在屋里睡着。
刘秀莲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儿子。
四宝自己也回了屋,她手里还抱着好些个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