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颀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墨迟不可避免的感到了一阵恐慌,他不顾身上撕裂的伤口,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镜子里的世界像是大得没有边际,但是云初知道,世间万物,都存在着他们自身的缺陷。
看着眼前光彩变换频率最快的一处,云初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绯红,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红光,在主人的命令下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直直朝着那一处攻去。
霎时间,地动山摇。
而与此同时,镜子外,躺在床上原本昏迷的南辞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床幔,心口处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异常引起了房间里几人的注意力,抱着小南辞的重尔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来到床边,目光担忧的看着床上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的人。
小南辞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了一号的自己,他已经明白他不是南辞,只不过是南辞一部分的记忆,因着昆仑镜的灵气而有了自己的意识,说到底,不过是一抹执念,而床上的人,才是南辞本尊。
在昆仑镜里带了几百年,小南辞很快就弄清了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有人打算从里面强行将镜子打碎。
少年的话一出,其余的三人立马震惊了,重尔最先反应过来,他看向小南辞:昆仑镜是上古神器,能打碎吗?
小南辞点了点头:能啊,千年前大战不就碎过一次吗?
重尔的表情因为小南辞的话变得更加严肃了,他看着面前目光干净无害的少年,有些艰难的开口:镜子碎了,你会怎么样?
其实他清楚,清楚面前的人不过是南辞的一抹记忆,总归要回到本体的,但是重尔就是不忍心,他的南南小小的,软软的,那么可爱善良,只是随便皱一下眉头都能让他心疼得不行,他找了对方一千年,真的不希望对方消失不见。
小南辞听着他的话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而后勾着唇角轻轻的笑了:我呀,我大概会跟着昆仑镜一起消失吧,哥哥你知道的啊,我只是一段被强行抽离本体的记忆,只是因着昆仑镜才有了自己的意识,昆仑镜没了,我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消失。说到这里小南辞大概是发现了重尔的脸色很难看,他顿了顿转了个音:当然确切来说不是消失,而是回到原本该回的地方。
哥哥,小南辞上前几步拉住了重尔的手,仰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重尔小小的身影,少年说:哥哥不希望我消失吗?
重尔张了张嘴没说话,他该怎么说,他不希望,很不希望。
小南辞已经从他的表情里面知道了答案,他歪着头像是很不解的样子:可是,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啊,哥哥想要的南辞,是床上的那个,我只是他记忆的一部分,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少年的话让重尔整个人都怔住了,就连一旁的重渚和重九亦是如此,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竟然是看得最通透的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神君与魔君(二十四)
重尔愣怔的盯着少年看了半晌,最后苦涩的笑了,他缓缓伸手将小南辞抱进怀里,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然后哑着声音道:是我魔障了,对不起。
小南辞轻轻抱着哥哥比记忆中健壮了不少的腰,歪头轻轻蹭了蹭重尔的脑袋,动作之间满是依赖和不舍:哥哥,我在昆仑镜里呆了很久很久,那个假哥哥也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知道,只有现在的哥哥才是真的,我想,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等到哥哥,而现在,我已经等到了。
南南安静得房间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悲伤,重尔将小南辞抱得更紧了一些,眼眶猩红酸涩。
小南辞也红了眼眶,却笑得灿烂,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亮起了白色的光芒,然后一点点的消散,他说:哥哥,我一直都在。
床上的南辞依旧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床幔,心口处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下一秒,一抹金色的光团一下子从他的心口蹿了出来,然后悬浮在半空。
重尔仰头看着它,看清了那有着古老而神秘的图腾的镜框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纱一般的镜面。
是昆仑镜。
经过南辞的身体几百年蕴养已经几乎完全被修补好的昆仑镜如今再一次有了碎裂的痕迹,镜面上的蜘蛛丝纹路一条一条的沿着边沿向四处八方延伸,空气中有着咔嚓咔嚓的声响。
南辞抬头看着它,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们快要出来了。
重渚和重九一脸紧张的盯着镜子的方向,镜面裂开的声音让他们全都绷紧了神经。
只听砰的一声声响后,上古神器昆仑镜彻底碎成了碎片,破碎的镜片带着磅礴的灵气在房间里四处乱飞,众人急忙闪身躲开,之前布下的结界在灵气的冲击下隐隐有了消散的痕迹。
九重天上,寝宫里侧卧在塌正在一脸享受的听着仙娥弹曲的天帝倏地睁开了眼睛,眼里透森森的寒意,将仙娥都遣下去后他从榻上坐了起来,抬手掐算了一番后,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周身的气势阴沉得仿佛要吃人。
镜子破碎后,两个血人从里面掉了出来,床上的南辞双眼缓缓的闭上了。
尊上!
尊上!
尊上!
三声惊呼响起,重渚和重九立马上前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云初一身是血,脸色惨白得不带一丝生气,他站起来后身子晃了晃无力的靠在重九身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向重尔:他伤得很重,你帮他看看。
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昏迷,把重渚吓坏了。
重尔捧着手中拳头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光球,看着云初的方向有片刻的愣怔,回过神来后点了点头。
昆仑镜碎了,云初和墨迟身受重伤迟迟未醒,整个府邸的气氛都笼罩着一层低迷,重渚给魔界的绯烟传去了消息,信中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遇到的事情,没有提及云初受伤的原因,只是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让她帮着大长老打理好魔界的事务。
哪知道急性子的绯烟一听说云初受伤了,什么也不去了,火急火燎的就来到了人界,将大长老一个人留在了魔界。
这天重渚去厨房给云初和墨迟两人煎药,端着药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身风尘仆仆的绯烟。
重渚!
绯烟一个闪现来到重渚跟前,看着他:尊上呢?
重渚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来了,不是让你的好好在魔界待着吗?
哎呀我担心尊上不行吗?绯烟一脸的焦急和不耐烦,尊上呢?尊上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在主殿,重九在照顾他。
绯烟看着他手中的药,柳眉皱得紧紧的:还没醒?
重渚的脸色也有些沉重,摇了摇头:没有。
从那日两人从昆仑镜中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日了,可是昏迷中的两人就像约好了一样,这么多天过去了,谁都没有清醒的趋势。
绯烟没说话,跟着重渚来到了主殿,在看见床上躺着一脸苍白的男人时,没忍住红了眼眶。
重九看见她和重渚的反应差不多,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绯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尊上,绯烟上前看着云初,声音有些沙哑,她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说:放心吧,魔界的事我已经打理好了,大长老也同意让我来的。
重渚和重九点了点头没说话,没一会儿重尔从外面推开门进来了,身后跟着一身绛紫色长袍,长相俊美的男人。
我从地府采来了他们的鬼面草,给尊上服下吧。重尔从怀中拿出一株巴掌大的小草,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长得像一张张狰狞的鬼面,他把药草交给重渚,然后站到了一旁。
绯烟的目光自从重尔进来后就一直落在了他身后的男人身上,一双猩红得眸子缓缓的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