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人来,张驴子就赶苍蝇似地说。
他一屁股坐到驴车上,在空中甩了甩鞭子,两头毛驴慢慢地走了起来。
林申坐在前面,替罗凤和他阿么挡着风。
驴车跑动起来后,迎面吹过来的风还是很凉的。
罗凤紧张地揪住阿么的衣服,生怕他阿么不小心掉下去了。
阿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见。
咱们这是在哪儿?他有些害怕,好半天一动不敢动,
罗凤告诉他:我们在驴车上,马上就到大集了。
阿么笑了:我说咋跑这么快?
昨天晚上,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罗凤轻声细语地哄着阿么。
到了。张驴车停下车子,对他们说。
林申帮忙把阿么架下来,他跟张驴子说好了,下午还坐他的车子回去,张驴子连声答应。来赶集的人太多了,他还要找一小块地方摆地摊。林申过去帮了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帮忙把张驴子的东西挪了过去。
张驴子道了谢,忙着跟一边的人说话。林申扭过头,发现罗凤和他阿么还没有走,两个人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罗凤显得很兴奋,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
先去哪儿?林申走过去。
先四处看看,然后去布庄挑几匹布。另外,我家还要买一点粮食,家里快没吃的了。罗凤说。
行。林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罗凤并不胆小,身边还带了个瞎眼的中年男人,两个人都属于弱势群体。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所以才要跟林申搭伴。
他们不说,林申也没有多问。老木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别看他天天笑嘻嘻的,指不定碰到了什么难事。人生在世,谁还没有碰上个沟沟坎坎的时候,活着已经很费劲了。力所能及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温柔。
林申发现,罗凤一直在摸自己的袖口。
阿么什么都不知道,东张西望着往周围看,像一个好奇的小孩。
你的钱放在这儿?
人太多了,人挤着人。林申不得不靠近罗凤,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嗯,你怎么知道?罗凤愣了下,吃惊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扶着阿么,另一只手伸在外面,时不时地往那只袖子上看上一眼。
林申被他逗笑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你的动作太刻意了,附近的小偷都知道你的钱藏在哪儿了。
小偷也来赶大集,每次大集都是偷儿们拼业绩的时候。
那,那怎么办?罗凤慌了神,干脆把袖子藏在怀里。
你这样不行,你要是信得过我,把钱放到我这儿。要是丢了,我赔给你。林申说。
好。罗凤答应得很干脆。
把藏在袖子里面的钱袋拿出来,正大光明地交给林申。
一时之间,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鬼鬼祟祟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申感觉到了,坦然地把钱袋收拢进怀里。
罗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那边有耍猴的,我们过去看看。
林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推着他和他阿么走了。
后面跟着两条小尾巴,看到林申他们走了,两条小尾巴也悄悄跟了上去。
林申像一堵墙一样挡着后面的人,免得他们冲撞了罗凤和罗凤的阿么。
后面有人想接近罗凤,根本迈不过林申这一座大山。
妈的,这小子贼了,竟然找了个保护伞。
阴暗的角落里躲着几只老鼠,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他让咱们打劫了好几次,就是个傻子也学聪明了。有人说。
不管了,那人手里肯定有不少钱,找个机会把他口袋里的钱掏出来。
对。
猴子的眼睛被蒙住了,两条腿支起来,独自走在一根滚圆的木头上,前面放着一个苹果。
好几次,猴子都差点从木头上掉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吓得呼吸都屏住了。当猴子走到头,成功吃到苹果的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阿么也很兴奋,两只手掌都拍红了。
把他拉出来时,他还一脸意犹未尽。
要是我能看见就好了。阿么低声喃喃。
罗凤听了,心里面一阵难过。
林申往周围看了几眼说:我想去药店问点事,你们要一起去吗?
阿么眉头微微一皱。
罗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也去,一起去好了。
凤儿啊,咱们不去药店,阿么的眼睛不中用了,再吃药也是浪费钱。阿么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罗凤见状连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让他紧紧地抓在手腕。
不是不想治好眼睛,而是在舍不得花钱。他自认是个废人,家里的钱都是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儿子带着他这个拖累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还要把钱花在给他看眼睛上面。
不是给你看病,是林三哥要去看病。罗凤说。
给谁看病?阿么敏感地问。
给我师傅看病,他到了下雨天就咳嗽,身上的骨头疼。我问问大夫怎么回事,能不能治好。林申说。
那还行。阿么总算是笑了。
罗凤心里一片酸涩,他知道阿么不愿意去看病的原因,无非就是心疼他。是他太没用了,挣不到钱让阿么过上好日子。
每次大集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原因。像现代做活动一样,各个药店也会做义诊,免费给十里八乡的人诊脉和免费发放药包。那些平时看不起病的,或者身上有点疼痛脑热的,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过来。
这段时间总是头疼,疼得我睡不着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跟坐诊的大夫诉苦。
大夫给他摸了脉,开了药方出来,还让童子去抓了一包药出来,让他先拿回家吃。
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三次,饭前一个时辰或是饭后一个时辰。。。
大夫温和地嘱咐道。
中年男人一手拿着药方,另一只手抓着药包,弯着腰感激地说:谢谢大夫。。。
大夫:下一个。
林申坐到他面前。
大夫问: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师傅。林申把老木匠的身体情况说了。
大夫说:他本人没有过来,只凭你说的,我无法作出准确的诊断。听你说完,我觉得他可能。。。后面一大堆学术用语,林申都听晕了。
他只关心一个:能不能开一包药,让我带回去给他喝?
可以是可以,但不一定对症。你最好能把他带过来,让我给他做个仔细地诊断。大夫开了药方,照例让童子抓药。
林申要给钱,被大夫拒绝了。
罗凤说:你看,给钱人家都不要。阿么,你就去看看吧。
阿么一脸忐忑地坐下。
大夫翻翻他的眼皮,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你这样子有多久了?大夫问。
十来年了。罗凤小心地说。
年头太长了,眼睛想恢复到以前不可能,不过积极地治一冶,看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大夫淡淡地说。
罗凤感激不尽,拎着药包扶着阿么出来。
我会努力挣钱的,你没听大夫的话吗?他说你还有希望能看见。
阿么还是有点生气,嘴角抿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