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面色平淡,自然没忘。
若是忘了,早就把她想要的给她了,何必这么拖延。
梁求英微微一笑,没忘就好,甘女郎还是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话锋一转,她凉凉道, 毕竟本王可不是非你不可的。
甘棠定定看向梁求英,两人对视,许久梁求英又变脸似的轻笑一声,当然了,倘若甘女郎听话,本王不会亏待甘女郎的。
她忽而看了一眼燕沉潇,笑问甘棠,昨日可还尽兴?
若是女郎听话,本王可以让女郎天天更加尽兴。
甘棠眉眼低垂,许久同样轻笑一声,将军放心,甘某自有分寸。
她瞥了一眼燕沉潇,冷淡道,出去吧,我同王女和林将军有要事商谈,不要进来。
燕沉潇头微低,是。
他退了出去,出门便看见满脸紧张和担心的的拾一,脸都被吓白了,低声道,她没事。
拾一微愣,稍稍放下心来,好。
她还在门口守着,燕沉潇却是回到了甘棠休息的屋子,关好门后,把紧紧攥在手中的纸张拿了出来,这纸张在紧急之中被他□□藏进袖中,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燕沉潇展开来细细看了许久,又自己沾了墨,在一张布帛上重新描出来,随后才把那纸张丢入炭盆中,化为一片灰烬。
而这边,书房内,甘棠和梁求英等人还在商议要事,甘棠把方才对张欣下一步设兵的猜测告诉了梁求英,描了另一份图纸,甚至把山如何高路如何远都说了出来。
梁求英听罢,眉头轻蹙,甘女郎如何保证张欣会这般行事?
甘棠执笔微微一笑,甘某从未说过保证二字,只是猜测,王女信也可,不信也可。
但大抵是信的吧。
林斐面色微冷,若有胡言,定要你不得好死。
甘棠看她一眼,将军这般威胁,甘某哪儿还敢胡言?
梁求英和善一笑,本王相信甘女郎。
嘴上是这么说,谁知她心里怎么想?
甘棠扯了扯嘴角,王女和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兵去灵陵灵玉城西北界的玉和村查探,那儿是进入灵玉城的必经之路。当然,这只是过去,至于张欣现如今会不会另辟蹊跷,甘某不知。
话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梁求英站起身,好,多谢甘女郎相告,本王即日派人去探查。
倘若是真的,那么便可以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甘棠微微一笑,好,将军慢走。
提醒似的,她缓声说道,关于这些事情还请王女保密,甘某不愿让大燕人知道,想留个好名声,也免得牵连家人。
梁求英似乎有些诧异,半晌大声笑起来,好!自然不会泄露,甘女郎可放心,待我们攻占大燕,甘女郎便是大功臣,不会对甘女郎的家人做什么。
本来她心中还对甘棠留有许多警惕和怀疑,这句话却是消去了许多。
一个叛徒,竟然在背叛国家的同时请求敌国不要把她背叛的消息泄露出来,就因为想要留个好名声。
太可笑了。
她笑够便同林斐出了门,继续要商量什么甘棠不再知道。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她终于放松了面容,拾一探头进来了,声音很担心,女郎?
甘棠喝了口冷掉的茶,没事。
拾一松了口气,转眼又听到甘棠问道,他呢?
?拾一微微一愣,甘棠这才想起来自己甚至还没有给燕沉潇起个名字,补充道,我昨日带回来的人。
拾一心情复杂,拾一不太懂,不过应当是回了屋。
好。甘棠站起身,眉眼清冷,日后若是有人来,你便提醒我一声,但莫要太明显。
拾一面色严肃了些,是,拾一知道。
甘棠点了点头,随后也走了出去,方向正是燕沉潇所去的地方。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微弱的太阳挂在西边,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冰融融地冒着寒气。殷红的梅花挂了满枝桠,乌黑的树干上撑着洁白的雪,风吹过便抖落一阵,花瓣接连落下,铺在雪上,又被枝干上落下来的雪埋掉,只露出半点猩红。
甘棠的视线从这些夹着梅花的雪堆慢慢扫过,眼眸微暗。
燕沉潇正在房里头等她,甫一见到甘棠便扑了上来,把她冰凉的掌心拢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低声问道,妻主怎么样?
甘棠眉头微蹙,还好。
我已经说出来了,梁求英应当是会信的。
毕竟是真的消息,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倘若她真的设兵等待张欣,那么便也可以让贤王的人去埋伏,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笑张欣,所作计谋全是为人做嫁衣。
闻言,燕沉潇眉眼微弯,在甘棠嘴角上亲了一口,妻主真厉害。
甘棠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道,殿下打算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倘若还没有想好,她倒是有个法子。
燕沉潇纤长乌黑的眼睫扑了扑,这就不让妻主担心了。
他红润润的唇角翘起来,小声道,妻主不知道吧,长梦也来了,正乔装打扮当作这儿扫雪的小厮。
我打算埋在雪里,到时候就让长梦拿了,藏在运送剩饭菜的车里运出去。
甘棠有些惊讶,唇角微抿,眼里含着笑,真巧,我也是这般想的。
燕沉潇有些高兴,被冷意刺激得微红的眼角细细向上挑,饱含一池春色,用一种撒娇的声线,我们心有灵犀。
甘棠轻轻一笑,说道,好了,现在便写吧,晚了再藏进去。
她坐到了桌边,提笔在燕沉潇备好的绢布上写字。
尽管右手已经恢复,甘棠还是习惯了左手写字,燕沉潇坐在对面看着她写,目光不知不觉从绢布上转移到甘棠执笔的手指上,苍白纤细的骨节,按压着墨色笔杆的指尖凝了一点血色,微微的红,好像桃花绽放在指尖。
目光再往上移,是皓月般的手腕,细细的一圈,好像一只手便可以拢过来,皮肤薄得能看清底下的血管和青筋,纤柔却并不虚弱。
他看得入迷,脑海里却又是想起了另一只手,想起劈砍而下的凶器,痛苦的画面在眼前重现,方才还喜悦明亮的心情顿时拢上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甘棠写完了,抬眼时便撞上他眼里还没来得收回的悔恨,微微一愣,还没想清楚,手已经自动伸出去在他发上摸了摸。
燕沉潇也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心,眉眼弯弯,妻主真好。
甘棠收回手,问道,在想什么?
燕沉潇还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唇却微微抿了起来,有些丧气和无奈,想和妻主赶紧回到大燕。
原来是这样。
甘棠又捏了捏他的脸颊,触手却不是熟悉的滑嫩,而是略怪的触感,那面具还没除下。
她撤回手,眸光柔和,快了。
甘棠自觉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出门才发现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屋子周围都点上了蜡烛,映得地上的雪又白又红,梁国的人正在屋檐下穿行,黑色的身影重重叠叠。
拾一正好过来了,女郎,郎君,请去用饭吧。
甘棠点点头,好,待会我们自会过去。
她等了一会,同燕沉潇出发去往厅堂。
厅堂已经备好酒菜,甘棠也没顾忌周围梁国的人,径直把燕沉潇拉在身旁坐下。
燕沉潇似乎很喜欢在这些梁国人面前演戏,当下慌了眼神,欲拒还迎,不,谢女郎抬爱,只是这于礼不合
甘棠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含笑,待他说完,径直伸手揽过他细瘦的腰,漫不经心道,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只管坐着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