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川陵北界燕水河的分流白河,溯源而去,甘棠却被吸引住了目光。在河道下游时,她们见到的白河已经全然变作冰河,河上一层厚厚的冰层,甘棠还在上面试探了薄厚,不算坚硬。
按理来说,越北上白河河面的冰曾应该越厚实坚硬,没想到她竟见到了河面上流动的水,周边的青草是绿的,上面的雪融化成水,滴滴答答拖着长长的草伸向河面,荡出一些浮沉和草屑,这或许是鱼爱吃的,因为许多鱼挤在这儿,小口在河面上一开一合。
这现象着实奇怪,半边河流结了冰,半边的河水却仍在翻涌流动,那边缘的冰层已经被冲刷得薄薄一层,晶莹剔透,甘棠目光盯着那冒着气的河水看,脑海思索着原因。
寻梦见她入神不肯走,不得不催她,女郎!该走了!
甘棠绕着河边跑了跑,你们先走,我待会过去!
这儿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也不是人做的,那为何这里的冰层会融化?
甘棠又在河边寻了寻,说实话,她是想过去河流那头的,只是太危险了,若是掉下去了只怕再也上不来了。
女郎!寻梦又在叫她,话语已经有些着急,天色晚了,我们该走了。
若是入了夜,大雪封山,她们只怕连一个休息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甘棠:
她听见凌云对着她的方向朝燕沉潇说道,甘女郎怎么不愿走,若是晚了只怕有危险,言公子去劝劝她吧。
寻梦搞这么一出,她还真是得走了,只是她还弄不明白这段白河水流不结冰的原因,心中颇不得劲儿,带着略微的烦躁,还没等燕沉潇过来便答应道,行了别叫了,出发吧。
她上了马车,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翻出纸笔,谁知墨已经完全干了,又冷又硬,完全用不了,甘棠动作一滞,目光落在马车里盖好盖子的炭盆上,直接从打开炭盆从里头拿出了一块还没开始燃烧的炭,捏着这乌黑的木炭,把白河的河段在本子上简短画出来,重点标明方才那一段水流的特殊,一边记录一边思考。
莫非那儿有温泉?
想到这儿,她从马车暗格里翻出几本书,一一翻找着什么。
她专注起来便忘了时间,连马车停下来都不知道,直到寻梦叫她,女郎,天色晚了,外头风雪过大,积雪把前路埋了走不了,我们先走去前面一家人借宿。
甘棠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只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于是口中下意识嗯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弹。
寻梦等了她半晌不见她下来,疑惑道,女郎?女郎?
你干什么呢。
嗯。
寻梦于是加大了声音,女郎下来吧!
嗯。
寻梦:
她抬手就要掀开车帘子进去,却见燕沉潇走了过来,恭敬道,公子。
燕沉潇刚才就在关注着她们,他的目光落在马车里,我来叫她。
寻梦一愣,是。
燕沉潇钻进了马车里,甘棠只以为是寻梦进来了,右手翻书,左手捏着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头也没抬,说道,好寻梦,别催了,让她们先走,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行。
燕沉潇没有吭声,安静地看着她写字,目光落在她乱七八糟的本子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看懂。
她好像有一套自己的记录方法。
甘棠写着写着,动作却凝滞下来,她好像感觉到了点不对劲,手中的炭笔停下,缓缓抬起头,径直对上燕沉潇的眼。
甘棠:
她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
燕沉潇看得久了,淬了冷意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柔和下来,来看看你。
甘棠:
突如其来的见面,她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搓了搓自己黑乎乎的右手,最终道,久等了,走吧,
燕沉潇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冷淡的气息和疏离的情绪,心中微沉,抿着唇角说道,无碍,出发吧。
两人终于下了马车,外头的寻梦已经等成了一个雪人,一脸麻木,甘棠终于有些抱歉,寻梦久等了啊,对不住。
寻梦抹了一把脸上的雪,不碍事,公子、女郎,请随我去。
她在前头开路,把积雪踩出一条深沟,甘棠和燕沉潇跟在她身后前行,轻松许多。
只是两人还是走得歪歪扭扭,一阵风吹来,树上陡然砸下积雪,正好落在燕沉潇头上,他躲不及,被打得整个人倒在一旁,深深埋进雪里。
甘棠:?
她眉头默无声息挑了一下,站在一旁看着深埋在雪里的燕沉潇奋力挥手挣扎。
女郎?身后寻梦惊愕的声音响起,甘棠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只是终于伸手去拉了一把燕沉潇。
燕沉潇衣服上,发上满是冰凉的冷意,雪粒还粘在头上,衬得他像是白了头。
他明显还有些懵然,伸手拍下身上的雪粒,眼神落在甘棠身上,多谢。
甘棠淡淡应了一声,扭头继续走了。
燕沉潇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顿,指尖紧了几分。
他觉得奇怪,对她的情感好像是被限制,但凡过界了就被一种不知名力量拉回来,瞬息万变,他自己都发觉到了怪异,更别说还有一些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记忆。
情感被操控是一件恐怖惊悚的事情,他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也不敢想。
甘棠走得很小心,好在没有意外再发生,他们踏上青石台阶,终于离开了那深厚的积雪,寻梦引着他们去到一间屋子,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儿,眼下正捧着一杯热茶,翘首以盼。
听到动静,她惊喜道,言公子,你来了!
她眼盲,看不到人,竟转向了甘棠,翘着唇角说道,外头天寒,公子拿着这个手炉暖暖吧。
甘棠漠然地看着她,两人仿佛能对视一般僵持不动,凌云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场面很安静,燕沉潇率先打破沉默,凌女郎,我在这儿。
他的话落,甘棠也提步绕过凌云走了。
她哪里不知道,凌云是在拿她演戏,凌云真的看不见吗?
应该说比谁都看得清楚吧。
这间屋子是燕沉潇的人借来的,给了租费,主人在旁边的另一屋,离得很近。
她们是一家四口人,家主姓赵,妻夫二人还养育了一对儿女,是少见的双生胎,年纪都一般大,只是女儿先出生,弟弟后来。
姐姐唤作金珠,弟弟唤作金宝。
两小孩正是七八岁的时侯,调皮又热情,不怕生,见他们家里来了许多人甚至跑了过来,甘棠闲来无事,便同他们一块儿玩。
她的手巧,捏了只可爱小巧的雪兔子,惹得两个小孩惊叫连连,爱不释手,金宝大概是家里的宠儿,撒娇道,姐姐教教我教教我。
姐姐鹦鹉学舌,姐姐教教我教教我。
甘棠忍不住笑,过来我教你们。
她手里抓了一把雪,团得溜圆,手指在雪团上捏一捏,揪一揪,一只雪兔子就又做好了。
两小孩只是欢呼,没看懂,欢呼完后面面相觑,继续撒娇,甘棠于是手把手教着他们。
金珠很聪明,甘棠带着做一遍就会了,看见金宝还不会,自告奋勇,弟弟我会了!我来教你!
于是她抓着金宝的手,一起把雪团捏烂了。
金宝: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坏姐姐!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