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说。
把梁晔离押到京城,交给三皇女,不要让其他任何人发现。
甘棠闻言,一怔,他这是在做什么?交代后事?
她抿了抿嘴,说道,不行,殿下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离开。
燕沉潇睫毛抖了抖,红唇微抿,难得露出些可怜的情态,虚弱道,求你。
他竟然愿意对她说求这个字。
甘棠偏过头,低声说道,殿下,不急好吧,我们先把蛊毒解了,我带你去布依山,那儿可以救殿下。
燕沉潇一张脸绷着,我自己去也行。
不行!甘棠斩钉截铁,我一定要和殿下去。
两人僵持着,没有人肯松口,甘棠看着燕沉潇苍白又倔强的侧脸,心头忽然生起一股愤怒和怨气。
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想着别的?他的命,就这么不在意吗?她这么费力救他,他却一点都不在乎吗?
她扯开嘴角笑道,帮殿下也行。
黑眼珠转了半轮,剪水的双瞳黑而澄澈,只是,殿下真的愿意相信我么?
燕沉潇一怔,回过头看她,眼里闪着惊疑不定的光。
甘棠同他对视,直直地盯着他,勾着红唇缓声问道,殿下难道就不怕,我是太女的人吗?
燕沉潇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面如纸色,疲惫而又颓靡,非常糟糕的模样,可她直直盯着他,没有任何闪躲。
他沉默半晌,轻声反问,那你是吗?
甘棠听了这一句,突然便难过得想落泪。
一个时刻防备着你,不信任你的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却还是不相信你。
她要真是太女的人,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鼻头有些酸涩,她脑袋往后仰了仰,手掩住眼睛,缓声道,我不是。
尾音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重复道,,殿下放心吧我不是。
平缓了一下情绪,她复而睁眼看向燕沉潇,眼睛闪亮,但是我一定要和殿下去布依山。
燕沉潇哑然,半晌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反派死于话多(沧桑)
第35章 冷
第二日, 她们踏上了前往布依山的路途。
已经是深秋了,南陵的山水大部分还青绿着,看不出明显的秋色, 只是风很萧瑟,在马车外一阵一阵鼓动着,落叶纷飞。
燕沉潇的蛊毒发作的时间间隙越来越短,每当发作,心肺抽痛, 浑身冰凉, 每根骨头都在泛疼,全身无力, 好像连呼吸都在颤抖。
甘棠看得心惊, 伸着一只手拉着他,燕沉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疼痛时指甲嵌入甘棠的掌心, 留下一道又一道深红色的痕迹。
甘棠被他攥到左手腕上受伤的地方,钻心的疼, 她面色有些扭曲, 拉开他的手, 话语仍极力安慰,殿下再忍忍,我们快到了。
燕沉潇紧闭的双眼微微启开,上挑的眼角沁了晶莹的泪珠, 呼吸微弱,分明极其虚弱, 可他抓着甘棠的手却大力得很, 无意识地喃喃道, 冷,好冷
冷?甘棠闻言,把他的衣袖拢好,手忙脚乱地翻开行囊,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包裹在燕沉潇身上,问道,现在呢?现在还冷吗?
燕沉潇眉头紧锁,压抑而隐忍,冷是骨头里的冷。
骨头里的冷骨头里的冷
甘棠没有任何办法,她紧紧裹着燕沉潇,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哄道,殿下睡一觉好不好,睡了就不冷了。
燕沉潇闭着眼,就算裹了这么多衣服,身体却还微微颤抖着,牙关发出相撞的声音,好像一个人被关在了冰封千年的北极之巅。
甘棠也着急,攥着燕沉潇的手,试图给他传递些温热的体温。
马车在路上快速地行驶着,扬起一片灰尘,在秋风中同落叶在空中飘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沉潇是被热醒和压醒的。身上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他睁开眼,只见昏暗的光线中,自己身上堆了一座小山。
他定睛看了好几秒才看出来这山原来是一堆衣服,手臂动了动,却没力气把衣服拿开。
身旁坐着一个人,一只手还压在他身上的那堆衣服上,脑袋却抵着车壁睡着了。
甘棠睡得不深,发觉燕沉潇有动作自己也醒了过来,伸着左手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脖颈,问道,殿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燕沉潇侧着脸看她,纤浓的睫毛扇了扇,把衣服拿走。
殿下你不冷了?甘棠疑惑,顺手把衣服挪开。
燕沉潇撑着手起了身,甘棠扶着他,叫停了马车,见他要下去,下意识跟着他。
燕沉潇回头,你不用跟着我。
甘棠愣了一下,随即拒绝,不行,殿下现在这个样子,我得跟着。
燕沉潇眼里显出些无语和尴尬,苍白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粉红,他委婉道,我有些私事。
?甘棠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呐呐道,呃,好,殿下去吧,我留在这儿等殿下回来。
一个男子进来带着燕沉潇出去了,甘棠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身把刚才的衣服全都收拾进包裹里。
没一会燕沉潇便回来了,面色平静,坐下后便靠着车壁闭目休息,在甘棠以为他要睡着的时侯突然开口问道,你给我上药了?
嗯,甘棠应声,把手上收拾好的衣服塞进了车厢底格里,那伤药所剩无几,我便都给殿下涂上了。
其实还是留下一点点的,毕竟过于珍贵,她着实舍不得。
燕沉潇睁开眼,视线追逐着她的动作,最后落在甘棠露出来的左手腕上,那儿有一道明显的刀伤,伤口还泛着猩红色,他垂着脸,甘棠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他问,手上的伤为什么不上药?
闻言,甘棠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感受到他的视线,伸手拉下衣袖遮掩住,笑道,殿下不记得了,这伤药对我没用。
燕沉潇没有说话,方才他起身出去后,便看见了自己的手,掌心干净,可指尖却泛着红,指甲带了几小块凝滞干涸的血迹。想起自己蛊毒发作时攥着的手腕,指尖顿时一阵滚烫,那些血迹好像在他手上燃成了火。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马车,便看见甘棠半露出来的手,红肿了一片,鲜明深刻的指甲印细细密密的,排布在手臂上极其明显。
他忽然又心烦和生气起来。
她为什么不走开?就算被他抓着手,她不会甩掉吗?
燕沉潇从车上的暗格拿出伤药,脸还苍白得很,唇角压得紧紧的,对着甘棠说道,手给我。
甘棠不明所以地伸出了左手,燕沉潇抓住她的手,拇指恰好按压在她手腕的刀口上,疼得甘棠一哆嗦,差点骂出声,下意识要把手收回去。
燕沉潇不给她撤回去,语气奇怪地问了一句,疼吗?
甘棠觉得他脑子又在犯病了,当然疼!快放手!
燕沉潇忽然抬眼看她,眉眼精致,委屈问道,我蛊毒发作的时侯,你为什么不走开?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把自己的心事藏着掖着的人,眼下直直说出来,让甘棠一怔,我没想这么多啊。
而且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抓着我不放,我怎么走。
她说完,觉得他这个人奇怪得很,用了强力要收回手,燕沉潇握着她手腕的地方动了动,避开伤口,垂下眼眸低声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