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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门后的松果体似乎因不断扩张的视野而不堪重负,肿胀的感觉一经出现,就再也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耳鸣声也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这次不是耳廓了,是脑海!
陈宴有些恐慌,想要退出愿望的视野,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无论如何都坚定不起来了——之前对视野的控制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以至于如今精神疲惫,甚至没办法保持完全的清醒。
陈宴脑袋里出现一个念头。
不好,意识要失控了!
随着这念头的出现,他虚弱的精神失去了控制,面前的一切已不受他心中所念的影响。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以一个不正常的扭曲方向再次拉伸——
巨大的亚楠市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视角观察这座巨大的、古老的城市:
以中央森林公园为界,城市分为三个部分:上城区、老城区、下城区和工业区。
上城区布局合理,建筑光鲜亮丽,且雾霾情况并不严重,在日光之下,构成上城区大多数建筑的白色玉石反射太阳的光线,从高空看去,整个上城区仿佛沐浴在高贵的圣光之中。
而老城区则明显已经腐朽,几十上百年的基础建筑早已老化不堪,以至于街道的某些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坍塌了一般。
老城区的后半段,也就是沃克街的后半段街区,更是惨不忍睹,看上去完全是垃圾堆。
视线继续向右下角看去,便看到了下城区——
无数50层左右的高楼组成如巨兽一般的怪物,那怪物的头朝着市中心,尾巴浸在巨大的无边湖水之中,匍匐在亚楠市右下角——那怪物完全是由下城区的转角楼所组成。
怪物身边是滚滚的浓烟,那里是亚楠市的工业区,工厂里排放的浓烟已经完全遮蔽了地面,从天空的视角彻底看不到工业区的具体样貌了。
陈宴看到,那些浓烟飘过转角楼组成的怪物头部时,竟进入了怪物嘴巴的位置,然后扩散到怪物“身体”之中,被容纳进数之不清的转角楼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在那些浓烟进入转角楼之后,无数转角楼组成的怪物更加“强壮”了。
怪物朝向的位置,是上城区——
它像是要把上城区整个吞下腹中。
陈宴看到了一切,但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一念之间,视野再次发生了变化。
第159章 Deep into The Ocean
{Chapter BGM:Cornfield Chase—Interstellar}
不受控制的视野被进一步拉远。
陈宴看到了地平线。
被无限拉长的地平线上,视线可及之处,是匍匐在无垠陆地和海洋之上的庞大帝国。
他并未能看到帝国的国境线,那东西似乎根本是不存在的。
他不知所措,想把这一切停下来,但事实总是不如人愿。
他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视野”,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愿望。
愿望的视野是呈广角的、是立体的、是超越了世界本身的——它的视角独立于世界之外,这导致视野中的世界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如同空气、水和土壤一般构成愿望眼中世界的,竟然是数之不尽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并非静止,每一幅画面上都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正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那些画面是动态的。
他茫然四顾,发现视野可及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被这些破碎的画面所填充起来——更远处,天空和地表依然存在,但已经完全成为这些碎片的背景了。
这就是愿望眼中的世界啊……
陈宴注视着那些画面,内心茫然之间,耳边回响起女孩稚嫩的声音。
‘那些碎片里面啊,是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一切事物的记忆,大多只存在了一瞬的时间,就很快被世人遗忘。’
谁在说话?
是愿望吗?
陈宴想要开口说话,可他现在连嘴都没有,念头也无法传达出去,怎么也不可能沟通那个回响在脑海中的声音。
他只能继续观察充满了视野之中、构成了眼前整个世界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当他集中注意看向某张碎片的时候,那碎片之上事物的运动就越发清晰可见。
他看到了世界另一边某个码头上装卸货物的工人,他们赤着上身,光着双脚,走在泥水之中,身上已经被清晨的雾气打湿。
他看到了海面之下充斥着“喜悦”情绪的虎鲸,它们似乎看到了他,在和他打着招呼……咦?我怎么知道它们在打招呼的?
陈宴意识到,感受到它们打招呼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愿望。
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从愿望身上传来的。
愿望没有移动视线,但依然有更多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了某学院中,煤油灯下计算着复杂方程式的学者,那人似乎很疲惫了,但依然坚持着。
他看到了世界另一面的某座路灯下,年迈的父亲正跪在风雪中,抱着自己死于战争中的孩子。
他看到了发生于街巷中的罪恶、因满载而不堪重负的发电机、向着田地虔诚祈祷的农民、小河沟里茂盛生长的绿藻中游弋而过的鳑鲏……
陈宴意识到,似乎真的如刚才那个声音所说,这些碎片中的画面,似乎并不是现在发生的。
碎片中的一切曾经发生过。
但人们并不记得。
那些碎片是【一切】曾经存在过的证明,是构成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
‘没人记得这些事实,但“世界”忠诚的将发生在世界上的一切记录了下来。
这些东西啊,是世界的记忆。
其实啊,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东西……’
你就是愿望,对吧!
我早知道你不对劲!你竟然有人类一般的思考能力吗!
愿望的声音比陈宴想象中要稚嫩的多。
‘我能够看到这些,都是因为你给我的那一粒米。
那粒米有问题,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米粒。
陈宴,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
虽然我也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袋里……总之,这个情况我曾经见过,没什么危险,看着就好了。’
愿望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视角去看世界了。
陈宴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愿望的视野还在被进一步拉远。
直到地面上的人类帝国成了模糊不清的无数个小方块,几乎被掩盖的云层出现在无数碎片之后。
复杂的呓语声从碎片里出现了,那些异常清晰的声音涌入脑海,似乎并无恶意——它们想告诉愿望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是陈宴如今的大脑所无法掌握的知识。
它们想要和愿望交流——这是陈宴脑袋里唯一的想法。
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并无“生”“死”之分。
它们只是“存在”着,存在于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之中,成为组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并被世界记录下来。
即便他无法理解,但依然通过愿望听到了那些复杂呓语声中的欢呼和喜悦——那些声音的主人似乎很高兴愿望的到来。
可他甚至连它们最简单的欢呼都几乎听不懂。
人类这样的低级碳基生命,只能堪堪“感受到”它们的喜悦罢了。
愿望应该能听懂的吧?
它们急切的想要和愿望说话,这导致陈宴脑袋里的呓语声更多、更复杂、更激昂——渐起的声音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即便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脑门,可松果体的肿胀和疼痛依然清晰的出现在他意识之中,那可恶的渺小腺体让他跨越了灵魂和身体之间相隔的整个世界,将原本就属于他的痛苦清晰的传导进他的意识。
他因疼痛而闭上了眼睛。
当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耳边的一切呓语声消失无踪。 ', ' ')